“收信的葛大人气得够呛,当场把那信撕了。本想着过几日给方药师送个教训,没想到当夜便闹了病。”
这病闹得格外厉害,一发作起来只觉浑身血肉里钻着千万把刀子。葛夫人大半夜被嗬嗬倒喘的相公惊醒,急忙差人请了大夫来看,都说大人是中了毒,可又不知是何种毒,实在难解。
“葛夫人本以为那毒下在信上,便让大夫们将信的角角落落都查了一遍,却什么痕迹也没查到。就这么一直生熬到隔日清晨,葛大人都痛脱了形,缓了几天好不容易回过劲儿,又收到第二封信。”
“信上说,先前那毒只是一个警告,你要么乖乖听话,要么死。”
林大人叹息了一下:“葛大人还以为这事儿只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后来才知道,他毒发那一晚,西南诸省的各位大人全都发作了。”
“不单如此,还有人收到信,说那毒不单下在他们身上,也下在西南大小官员和家眷身上。谁不信邪,大可一试,他可以仁慈地只让人疼一晚,暂不取人性命。”
这群土皇帝们哪在乎手底下的官中不中毒?他们自己中毒才是天大的事。
一群人聚在一起,自然怒不可遏,攒着劲儿想把方药师弄死。
“最后的结局……也不必下官多费口舌,这位九天的大人已经瞧见了。”林大人冲着千面苦笑了一下,“打那之后……西南诸官便没人敢再忤逆他的意思。”
“……”顾长雪皱着眉问了一句,“那他在信里说要你们替他查事,查的是什么?”
林大人道:“是天降异象,夏日飞雪。”
第一百一十一章
顾长雪微微愣住。
在林大人回答之前,他思考了很多种有可能的答案。从单纯的政治争斗,到方济之会不会就是那个悉心策划了二十年、将这整个惊晓梦大案串起的人。
但不论哪个都无法解释,方济之为何要让人调查夏日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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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羽也觉得怪:“他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查这个?可——为什么让你们查啊??”
就她所知,颜王也曾派手下的玄银卫调查此事。就连玄银卫都查不出名堂,这些西南的乌合之众们能查出什么玩意儿??
方老脑子坏了吗?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种毫无回报的事?
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对,略抽了口冷气:“刚刚千面说什么来着?那个李大人已经查到线索了?还让你告诉了方老?”
顾长雪轻敲着桌台若有所思:“你们查到了什么?”
林大人答道:“天公絮河边住着一个寡居的砍柴翁,据说是最早看见雪的。”
这个“最早看见”,不是指最早看见西南下雪。
而是指亲眼目睹大顾头一次天降异象,夏日飞雪。
屋里静了须臾,池羽忽而牙疼似的又吸了口凉气:“嘶……等等,之前方老突然说要一个人出门采药,还不让任何人跟着……该不会就是去找砍柴翁了吧?”
颜王眉心蹙了蹙,手压着腰侧的剑站起身,脸色有些沉:“砍柴翁住在何处?”
·
砍柴翁的小屋坐落于天公絮与甘河的交界处。
众人赶到时,小屋里空无一人,弄得大家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有点怕方济之会不会是早来一步,问完话后杀人灭口。
好在颜王和司冰河压着性子在周围找了一圈,于河畔芦苇荡中寻到了正撅着屁股掘冰洞的砍柴翁。
“嗯?”砍柴翁被一大帮子人呼啦一下围住时,脑子还有点懵,“你们干什么的?我掘冰钓鱼没碍着任何人的——”
他眼神往人群里一扫,剩下的话霎时卡住了,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叩叩叩见颜王!”
砍柴翁噗通一下在冰面上跪了个结实,笔直且坚定地冲着拢着霜银大氅的顾长雪磕下头去。
“……”池羽绷着身体站在一旁,表情疯狂扭曲,忍到最后实在没忍住,“……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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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乌龙,杀伤力对她来说有点大。
原本沉凝的气氛因为这没头没脑的一拜顿时变得有些滑稽。
砍柴翁还很懵逼,被司冰河扶起后慌张地左张右望:“可、可是草民叩拜时有哪里不合规矩?”
“……”岂止不合规矩,根本就拜错了人。司冰河无语片刻,实在不想多费口舌为那对狗男男做解释,只道,“先前可曾有个老药师来找过你?”
“有有有的,”砍柴翁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他问草民头一回看到夏日飞雪是在什么时候,还有那雪下在哪里。”
顾长雪也懒得纠正砍柴翁的误会:“你怎么答的?”
“照实答的啊,”砍柴翁老实地道,“说‘我头一次看见夏日飞雪,是在二十多年前,当时我在深山里砍柴,隔着山头看到另一侧有雪落下……’”
“等等。”颜王微敛着眉打断,“二十多年前?”
“是啊,”砍柴翁点点头,面对着颜王这个没有大氅的正主反倒不那么怕了,最多想着“嚯,这带刀侍卫的脸比颜王殿下还冷,脸挂成这样真不会被摄政王穿小鞋?”
他想了想道:“大概……是在泰元十七年吧。草民还记得看见雪时,自己大概在什么位置砍柴。王爷若是想看,草民可以引路。”
颜王微微颔首:“可。”
砍柴翁:“?”
颜王:“……?”
两人面对面矗立在雪中,脸上都带着几分莫名。
顾长雪用力绷住脸压住笑,冷声应了句:“可。”
砍柴翁这才动了起来,举步带路时还满脸奇怪地看了眼颜王,那眼神活像在说“这侍卫这么僭越怎么活到现在的?”
颜王:“……”
“……”这一回大家都不敢笑了,统统都绷紧了脸。
方才池羽喷笑,那笑的是砍柴翁只识大氅不识人,现在再笑,笑得可就是王爷倒霉了。
所有人都一脸肃然,目不斜视地跟在砍柴翁身后往目的地走。
唯有顾长雪不徐不缓地缀在队伍最后,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大氅封边的银貂毛,踱过颜王身畔时不轻不重地催了一句:“走啊。这么不机灵,小心王爷不要你。”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没了冷意,更显出几分狎昵的戏弄。像是一片绒羽,扫过耳畔,留下痒意。
“……”颜王在原地站了会,忽而失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敛了神情,面不改色地一迈长腿,几步便追上前方走得悠哉悠哉的顾长雪,抬手捻了下顾长雪后颈的衣领。
那一小片绒领原本贴着顾长雪的后颈,还沾染着肌肤的温度。捻上去时像是短暂地揪住了狐狸尾巴。
但他捻的时间不久,所以狐狸也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含疑问。
颜王微微挑眉:“还记不记得,你同那客栈老板说的是住店,不是打尖。”
不是打尖又怎么了?顾长雪皱着眉看他,还以为这人在说什么正事。
结果就听某人不急不缓地提醒道:“等大氅上的气息散了,你准备靠什么住店过夜?一晚上不呼吸么?方老不在此处,我手中也没有药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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