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脸色不是对着他摆的,也不是冲着小皇帝去的。
颜王坐在车窗边,静默不语地望着窗外,眉宇紧锁,活像和雪有什么深仇苦恨。
“……”方济之缓缓闭上了本想谢恩的嘴,在车厢拐角坐下。
其实西行的第十三天,也就是车队刚入沙漠,还没进关隘时,他就上过一次颜王的马车。
那时候恰是正午,天边也还没飘起白雪。
烈日炙烤着黄沙,放眼望去,热浪翻涌,如同行驶在一片无尽的金色稻田中。
那时候小皇帝也是这么靠在窗边,满脸深仇苦恨地看着窗外。
方济之捞过小灵猫,悄悄翻了个白眼:白天小皇帝脸色难看,晚上颜王脸色难看,你俩这是约好了时间轮替呢?
不过真要说的话,方济之还是对颜王的心情更能理解一点。毕竟即便是他,看着沙漠中的覆雪,心情也轻松不起来。
夏日沙漠飞雪,这绝非正常现象。
方济之的心底有种莫名的直觉,雪越是大,心中越觉得不祥,这不祥之下隐隐藏着几分不知来由的急躁与焦虑,大约源于对这天降异相的顾虑。
他不动声色地把冻僵的手指插进小灵猫暖融融的背毛里,顶着小灵猫震惊投来的目光,舒适地喟叹了一声:“陛下,王爷。”
顾长雪从卷宗中抬起头,倚窗看雪的颜王也望了过来。
方济之:“草民已经配出了药方,足以铲除吴攸所做的改动对中蛊者的影响。等进城池后,草民便去抓药,届时直接将配好的药投进水源中,就不必担心再有人蛊发身亡了。”
他恋恋不舍地把右手从背毛中收回来,将抄录好的药方放在案牍上,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把手插回原处:“这药方可以交给信任的人,让他们照方抓药,投入各地水源中,可保未来不再有人因惊晓梦而死。”
想了想,方济之还是补充了一句,再次强调:“但要彻底根除,还是得拿到最初的书稿或蛊虫。”
“哈——”被当作暖手工具的小灵猫气得一个咸猫翻身,给了方济之一毛爪。
马车外,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玄银卫在车厢边匆匆勒住缰绳,从窗口呈上密奏:“王爷。”
顾长雪撩起眼皮瞥了眼窗口,有些意外。
今日傍晚时分,玄银卫已经递交过一次密奏,这怎么又来一份?
是京都出了什么意外,还是颜王得到了新线索?
但他很快就收回眼神,继续垂下头阅读从颜王那儿薅来的卷宗,连问都懒得问。
费那口舌做什么?颜葫芦会回答吗?不如多看几份案宗。
顾长雪飞快地翻阅着卷宗,从中寻找有关沙匪的记录。
剧本里,司冰河在西域活动的片段有且只有一个。就是第一集 开场时,少年英侠屠尽沙匪匪帮上下,救出被困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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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这个片段,顾长雪之前在锦礁楼的小树林里才想偷听掌柜和年轻弟子的对话,如今专门盯着案卷中有关沙匪的描述找,也是一样的原因。
如果能找到这伙沙匪,或许能查到些许关于司冰河的线索。多多少少能给接下来的追查提供一个可参考的方向。
但问题是,剧本里对这帮沙匪的描述语焉不详,只简略说了这是个近两百余人的营寨。顾长雪刚刚翻查了一遍西域递送来的卷宗,像这种规模的沙匪帮不说有上百个,也有几十伙记录在案,那些没被记录的就更多了。
“啧。”顾长雪抛开毫无助益的卷宗,烦躁地砸了下舌。
这西域怎么跟个老鼠窝似的,一窝接着一窝的沙匪。
他闭了下眼,正想回忆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帮助缩小范围的细节,马车停了下来。
顾长雪愣了一下,睁开眼。
重一撩开窗帘:“玉城到了。”
·
顾朝掌管西域的最高官吏是州牧,而州牧平日里所镇守的城池,就是玉城。
这座城池距离国界线极近,站在城墙最高处,甚至能遥遥望见戍边军的影子。
马车在城门两里外停下,前方是长长的队伍,挡住了前行的路。
重一低声道:“前面在搜身,检查进出的人有没有携带武器。我们抵达得比预计要早,等西域官员来接驾,怕是还要再有一会。”
方济之从窗口探出头,莫名其妙:“查这做什么?”
西域难道没有江湖人吗?江湖人带武器不是很正常的事?
方济之扭头便想问感觉什么都知道的顾八百,却见对方抬着头,眼神遥遥落在城门口的红匾上。
那道匾还是先.祖皇帝在位时挂上去的,“玉城”二字鎏了金。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金漆早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黑漆漆的刻痕。
“……”方济之谨慎地闭上了嘴巴,跟着瞅了一会红匾。
一旁的重一本想解释为什么要搜身,却被方济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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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盯了有十来秒吧,方济之实在是琢磨不出什么玩意儿:“这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陛下看出什么新线索了?”
顾长雪收回眼神:“没什么不对,只是觉得寓意不错。”
玉城的名字是先.祖皇帝取的,取自“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先.祖皇帝将玉城比作玉门关,便是希望戍边的战士每每看到玉城,都能像诗中的将士眺望故乡玉门关时那样,升起保家卫国的斗志,坚定守卫边疆的决心。
“……”方济之感觉方才苦苦思索的自己像个自作聪明的傻子。
他扭回头去,粗声粗气地对着重一又问了一遍:“所以为何要搜身?”
“……”重一道,“因为西域的‘禁武令’并未取消。”
他一看方济之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对此一无所知,便在方济之发问前直接解释道:“方老专心医术,对西域边境的情况恐怕不大了解。西域的‘禁武令’,还得从十二年前说起。”
“……”顾长雪垂眸整理着卷宗,注意力却跟着转了过来。
重一道:“十二年前,也就是泰元二十六年。江湖爆发了一场大动乱,整个武林都被卷入其中。”
“这场动乱波及的不只是江湖人,还有无辜的百姓。仅仅两月,便有上千余名普通百姓因正道与魔教当街争斗而丧命。”
方济之皱了下眉头,紧接着陷入思索:“后面的事,我似乎有点儿印象。好像是死的无辜百姓太多,朝廷因此决定插手干涉?我依稀记得听人说过,当时朝廷拉出了百来门红衣大炮,直接轰了那些不听规劝、带头闹事的帮派驻地。”
重一颔首:“还有位于西域的魔教老巢。魔教总坛琉璃宫直接被红衣大炮炸成废墟,其余帮派驻地也都是如此下场。江湖从此一蹶不振,直至今日也未恢复。”
“但这禁武令,现在早没了吧?我看京都就没有。”方济之按了按自己被冻僵的手指骨节,思忖着道,“其他地方也没听说过,怎么就西域还保留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重一微叹,“虽然魔教总坛被毁,但仍有余孽流窜于西域,时常恶意引发动乱,纵火抢掠。”
“所以苏岩苏州牧继任之后,西域这里仍旧保持‘禁武令’的管制,出入城池都会严查有没有携带武器。”
方济之犯嘀咕:“光查这个有什么用?”
“自然不止这些,”重一道,“苏州牧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武将,上任后每每遇到魔教作乱、沙匪劫掠,都会亲自率兵迎敌,这些年来灭杀匪帮无数,魔教余孽近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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