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能被三长老讲鬼故事哄着睡觉,这种待遇恐怕也就只有少宗主才能享受得到。
长帝摸着下巴思忖:“那照这么说,这三位老仙师似乎的确不可能说出贬低凡人的话,更不可能戮害百余名无辜少年的性命。可这悬壶……”
“想不通就别硬想。”顾长雪拿起桌边零散摆放着的一份书稿,“这里还有一份手稿,写得有些古怪。和帝没把它按照年份跟祈和二十四年的手稿放在一起,看来是经常拿起来回看。”
老话说字如其人,和帝的字也透着一股谨小慎微、急躁潦草之意:
【祈和二十四年,惊蛰
前日,寝殿外的桃花开了。朕嫌花香冲鼻,叫文进喜领着几个小太监,把树上的花都摇了下来,竹帚簸箕一清扫,顿时清爽许多。
朕觉得光秃秃的枝丫也颇有意境,夜里入睡便没有阖窗。
三更时分,朕睡得正沉,忽又闻得花香扑鼻,活生生把朕冲醒了。却见黄昏时分还光秃秃的树桠上芳菲迭霞,一个白衣胜雪的仙人依靠在树上,拂着身畔桃花,对着明月叹了一句:“你知道么?当初……他们,也和你一样。”
仙人如朝露,眨眼便没了踪迹。
朕看着满树桃花,想了一整个晚上都没弄明白,这“和你一样”是什么意思?“他们”又指的是谁?
莫非,这位仙人是在感叹天上的仙人们当初为了登仙,也曾同朕一样机关算尽?
朕辗转反复了一整晚,未能睡得着觉。昨日便遣人去问了药宗三老。
三老说,那不是什么仙人,只是负责教习弟子的仙师。仙师这是在缅怀那些突破境界失败,不幸陨落的弟子。最初他们也都是意气风发,满怀雄心壮志,如今却只剩一抔黄土。
朕,不大相信。
那位仙师的气度更胜于三老,目光投注过来时,就像已看透了一切虚妄,一眼便让朕想到“仙人”二字。三老虽然也气度不凡,但跟那仙人一比,却是差得远了。】
手稿到此便没了后文,宫商羽忍不住翻过来瞅了眼背面,才反应过来这是人家和帝自己写给自己看的札记,那还不是想写到哪停笔就在哪停笔。
宫商羽糟心地抬起头:“和帝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仙师,难道真是仙人,或者……地位比三老还高,能让三老为他打掩护?可早在延海年间,仙人便已不再下凡了,这位仙人又是哪儿来的?”
无恙魔君无声地送出一份手稿,飘入宫商羽手中。
这份手稿十分简短,字体更加凌乱些,写着写着还飘了:
【今日的桃花酿滋味不错。让朕又想起那位桃树上的仙人。
其实仔细想来,朕当初觉得他的气度比三老更为脱尘,说不定是因为他长了张比三老好看得多的脸。再加上那一日朕又才被那些三个老不死骂了个狗血淋头,尊严扫地……】
“……”宫商羽的眼角抽了抽,额角蹦出几根青筋,“这和帝……身为帝王,说话怎能如此儿戏!”
长帝微微挑眉,替自家祖宗说了句话:“这又不是殿前圣言,是人家自己写给自己看的札记,还得端着?”
“那这不就等于是放……”宫商羽把后面那个“屁”字勉强收回去,“我们还是没法弄清楚这仙师是谁,只能肯定当年百余名少年失踪与三老有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这他还不愿相信。
长帝笑着摇摇头,正准备调侃一句宫商羽的急性子,无恙魔君忽然侧过脸。
片刻后,他回过头,丢下一句“忽然想起些急事要查”,便霎时没了踪影。
“颜道友这是想起什么线索了?”宫商羽啧了一声,“查事怎么也不带上我们。”
顾长雪眼神微动,听见风中传来细碎的禅铃鸣声,顿时了然:“可能有些事需要他独自去查才更方便吧。”
他话音未落,佛子温和带笑的声音便响彻整个秋水山庄:“阿弥陀佛。听说此地有亡魂需做法事超度,不知主事之人身在何处?”
宫商羽还是头一回见佛子,和帝的手稿都不香了。他搁下纸页急掠出地窖,抬眼便见佛子长身而立于碑阵中,正伸手轻轻触碰着那块最为厚重的石碑。
“佛子。”顾长雪和长帝一前一后走出来,向佛子施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佛子收回手,微笑着向顾长雪和宫商羽点点头,又看向年轻的长帝,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多谢陛下。”
“?”长帝被谢愣了,“朕请佛子来解阵超度,佛子为何反过来谢朕?”
佛子看向那块最沉重的石碑:“这石碑上拢着龙气,陛下这些年大约时常来此,替他、替他们上香吧?”
天子连年的祈福阻挡了些许来自碑阵的压迫,难怪近几年他坐镇佛纹时,觉得身上的重担轻了不少。原本他还分不出余力离开释天寺,如今也能偶尔离开苦海山亲自办些事了。
长帝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还想再问,顾长雪瞥了眼显然不方便说得太多的佛子:“寒暄就免了,快些解阵。”
他还想看看解了这碑阵后,佛子能不能突破百花杀,成为千年来飞升的第一人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佛子轻笑着摇了下头,抬手放出法器渡舟:“宗主怕是忘了,这碑阵现在解不得。还得先渡人,再解阵才行。”
“为什么——”要先渡人后解阵?
长帝的话尚未问出口,眨眼便被浓雾淹没。
莽白一片的大雾中,唯有那叶金色的渡舟绰约可见,缓缓于雾海上巡曳。
声声梵音不知从何处起,伴随着佛子的诵经声绰散出三千梵文。
“陛下。”宫商羽捉住长帝的手腕,低声提点,“看雾中的金光。”
长帝努力睁大双目,于浓郁得似乎能滴流下来的白雾中,捕捉到一小片转瞬即逝的明灭金光。
那金光伴随着悼念声连闪了数次,每次都在不同的方向。长帝下意识地追寻着光亮处挪动视线,数次后忽然意识到,金光亮起的方向正是那些石碑落足之处。
原来……这光便是亡魂被超度时所发出的啊。
他轻轻叹了一声。可惜了,来不及同叔伯们说上几句话。但或许……这些叔伯也未必愿意和他这个和帝的后嗣说话。只希望他这些年烧得那些香火多少能有些作用,助这些无辜而死的叔伯来世投个好人家,往后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雾中的金光渐渐闪烁得慢了下来。长帝默默注视着雾海,在心中数念: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嗯?
怎么只有二十六?
佛子收回渡舟便迎上长帝略蹙着眉宇询问:“佛子,敢问这金光为何只亮了二十六下?若是朕没记错,这最大的一块石碑处似乎没有亮起金光。”
“阿弥陀佛。”佛子合掌轻笑,“因为这块石碑压着的是一个生魂的气运,生魂自然不会被超度。”
“生魂……?”长帝微微愣住,连忙问道,“那大师能否算出此人身在何处?如今过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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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宗弟子不会算命。”佛宗摇了摇头,又对着略有些失望的长帝温和地道,“但此人恰与我佛宗有缘,如今已是佛宗中的一名弟子,他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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