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仍对自己的医术极有自信:“半个月即可。”
顾长雪看着方济之带着几分傲然的神色,张嘴再想说两句,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一旁的某人。
颜王一手持着书卷,另一手略有些随意地撑着下颌,也不知盯着顾长雪看了多久。
此时与顾长雪对上视线,颜王微微挑眉:“我记得,这似乎是我的马车。”
他又看了方济之一眼:“方老也是我的门客。”
为什么某位陛下能坐着他的车,使唤他的门客,活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顾长雪面无表情:“看不惯你可以下车。”
颜王:“……”
他愣是给气笑了,索性将手里根本没翻页的书一放:“恐怕不行。”他直接起了另一个新话题,“洪水一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陛下怎么看?”
“朕能怎么看?”顾长雪冷冷地怼了回去。
他扭开脸,拒绝和颜王交流。但看着车窗帘发呆时,心里确实觉得不大对。
他总直觉,除了村民失踪这件事之外,还有别的违和之处存在,只是一时想不出究竟哪儿有问题。
考虑到颜王这人虽然牲口,但脑子的确不错,顾长雪盯着车窗帘看了会,还是转过头,勉强搭话:“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颜王唇畔的笑意浅淡,语气带着几分刻意,明显是模仿顾长雪方才的回话。
“……”顾长雪冷着脸在心里一脚把颜王踩扁,顺道再往土里碾了碾。
·
有九天与玄银卫共同开道,颜王的车队行进得很快。
即便如此,受积雪和山林重重阻隔,顾长雪等人真正抵达目的地时,也已到了晚上。
车队在山重村的下游地区停下,方便颜王同正在这里负责搜寻村民的队伍了解情况。顾长雪跟着一道下车,远远朝上游眺望了一眼,便见火把林立,黑影重重。
那些黑影便是救洪的军队驻设的临时营帐。
山洪已经暂且平息了,搜救的军队在下游匆匆来往。
火把之间,蝶蛾乱飞,偶有几只扑入火中,混杂着纷乱的大雪,无力地坠落地面。
不断有失踪者的亲眷赶来,被拦在安全的上游不得往下游靠近。恳求声、哭号声,充斥着这片夜色。
顾长雪拢着颜王硬披上来的大氅往搜救队伍的方向走,夜风将远处百姓的哭声与对话一并送入耳中:
“我的孩子!”
“别哭了,你看,那是不是颜王的车队?听说这次山洪,是颜王调兵来救的。”
“省省吧!那位活阎王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我宁可相信那一整个山重村的人不翼而飞,就是他搞的鬼。”
“可你看那群人身上穿着的雪裳——那不是九天吗?怎么九天也来了,难道陛下也亲自到了?”
顾长雪耳尖微动,能清晰听出对话者的情绪变得有些喜悦起来:
“陛下也来了,那就不一样了!谁都知道他与颜王势不两立,此番一同前来,就算颜王不安好心,陛下也一定会制止他!”
“难怪这次山洪颜王会调兵!莫不是陛下终于制衡住了颜王,下旨让颜王来救人的?”
“哎呀,管那么多做什么?总之,救人是有希望了呀!”
顾长雪顿时似笑非笑地睨向身旁的颜王,正准备嘲讽一下对方的好人缘,就听远方的声音又道:
“那马车上下来的三个人,哪位才是陛下?”
“这还用问?天下人都知道颜王酷爱银色。他不仅给自己麾下的军队配置了银甲,取名为‘玄银卫’,自己也总披着一身银色大氅。想必,那位身披大氅的就是活阎王了!”
“我知道了。陛下今年二十出头,老的那一个肯定不是,那剩下抱着猫的那位,定然就是咱们大顾朝圣明英武的陛下了呀!”
披着大氅的顾长雪:“……”
抱着猫的颜王:“……”
好在负责组织救援的玄银卫匆匆赶来,及时化解了眼下的尴尬:“王爷。”
玄银卫恭敬地低头:“属下已经带人检视过洪水的情况,应当是山重村附近的堤坝年久失修,在融雪的冲击下残损崩溃,这才导致洪水决堤,将整个山重村淹没。”
“按照您的吩咐,吾等已第一时间转移走了下游的百姓,现下正着手寻找山重村的村民。那些前来悼念或询问亲眷的人,也都拦在洪水波及不到的安全地域了。”
“只是……因为此番军队调动,京都附近的土皇帝们——属下是说,那些拥兵自重的跳梁小丑们,都蠢蠢欲动,似乎想趁乱捞点好处。不知该如何处理?”
玄银卫低着头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面前的人下达指示。
半晌之后,“王爷”才缓缓开口:“……顾颜。”
顾长雪盯着面前玄银卫的头顶:“大家认你,都是靠大氅认的吗?”
颜王:“……”
颜王:“不是。”
嘴硬完,颜王甚至收回了本想将小灵猫还给顾长雪,将大氅换回来的手。
顾长雪嘲笑地哼了一声,视线从玄银卫身上挪开,落在颜王身上:“问你呢,那些‘跳梁小丑’们怎么处理?”
他眯起眼睛:“那可都是你辛辛苦苦、一手拉扯大的‘好大儿’。”
顾朝的朝政、各地的情况能那么混乱,颜王在其中居功至伟。
扶小皇帝登基之后,颜王始终把持朝纲,虽未直接下令给自己敛财,却放纵各地的官员或军阀私下养兵,积累财富,养出一个又一个土皇帝。
这些土皇帝们自己心里也有数,他们能如此放肆不过是颜王乐得看戏、懒得出手。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态,他们年年岁岁都会给颜王进贡各类珠宝珍奇,这才将王府的私库养得肥得流油。
“不必在意。”颜王淡淡说了一句,偏过脸对浑身冷汗,已经吓僵了的玄银卫道,“继续说救灾的事。”
“是……是。”玄银卫勉力捋顺了打结的舌头,“王爷和陛下到来前,吾等已经建起了临时堤坝。但因为时间仓促,这堤坝算不上稳固,随时都有崩塌的风险,二位还是避让到上游的营地里更为安全。”
颜王顺势看向顾长雪:“既然如此,你们护送陛下……”
他准备把小皇帝先打发走,话才说到一半,怀里的小灵猫突然喵喵直叫,伸长了脖子四肢乱蹬。
“?”颜王垂下头,小灵猫已然凭借猫咪的液体特性从他怀里哧溜了下来,撒开腿跑到堤坝边。
它竖着尾巴,冲湍急的水流一阵闻嗅,很快再次迅捷地奔跑起来,一路奔向上游。
方济之疑惑地“嗯?”了一声,就见颜王停顿须臾,毫不犹豫地迈开长腿跟了上去:“不是,怎么了这是?”
比他更迷茫的是紧跟在顾长雪身边的九天,正用困惑外加警惕的眼神,瞪着一部分还留在原地没走的玄银卫。
干嘛呢这群人,自家王爷都跑了还杵在这儿杵着。
九天:“??”
玄银卫:“…………”
顾长雪原本是考虑到自己的“孕父”人设,想难得地营业一下,慢慢走,才没立刻拔腿跟上。
此时看着跟在他身后,僵硬在原地没动的玄银卫,顾长雪半晌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还说不是凭大氅认人。
第二十章
其实真要论起来,也不能完全怪玄银卫。
颜王掌权后,银色已经成了比代表皇帝的黄色更加要命的禁忌。
普天之下,除了摄政王本人,没人敢穿银裳,霜银大氅更是颜王的身份象征。
玄银卫们习惯了顺从地垂首,只管跟着前方的霜银大氅走,猛然一下大氅易主,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情有可原。
但是顾长雪能理解,颜王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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