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外面的宿勾和地牢看守都看傻眼了,隔了几秒宿勾才猛地跳起来:“喂!你?!”
顾长雪轻啧了一下:“急什么,你们的魔君大人都没反应。”
……对啊!为什么魔君大人没反应?众人惑然地将视线转向无名魔君。
“……”无名魔君微微攥住手指,克制地闭了下眼。转回身时隐隐有些磨牙的意味:“你到底想做什么?”
篡改他的记忆,放任他掌控永乐海,又在此时忽然夺舍现身……倘若面前之人当真是无名魔尊,他究竟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无名魔君的眼中盛起寒凛的杀意,眸底那抹银灰色像卷起的风暴愈发浓重。
诡面傀儡微微震颤,自关窍处发出轻柔的弦音共鸣,伴着永乐海的松簌声本该空灵动听,可宿勾和看守们却在闻声后霎时白了脸色。
他们曾亲眼目睹诡面傀儡分作万刃碎锋,眨眼将数百已臻至八阶涵虚境的魔族绞成肉泥。这哪是什么空灵弦音,分明是杀人前奏。
宿勾开始打起了哆嗦,膝盖都预备往下沉了,就见白衣剑君随意地抬手摸了下诡面傀儡的手腕:“清洗过了?你倒是听劝。”
弦音陡然一僵,下一秒,诡面傀儡就跟自己脏了似的猛然缩回手,往后猛撤数寸。
无名魔君脸都要绿了,低声喝道:“不要乱摸。”
“干什么?这傀儡是机关做的,又不会和你感触相连……”顾长雪顿了一下,忽觉有趣,“你不会真连上了吧?”
“……”无名魔君身周飕飕地冒寒气,显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倘若换做宿勾或是旁人,早就觉乖地闭嘴了,偏偏顾长雪跟“乖”字半点不沾:“你刚刚……不会是对我动了杀心,又不知我修为深浅,所以将神识覆在了弦上?”
顾长雪在宿勾和看守惊恐的眼神中笑起来,抬手摘下无名魔君的诡面:“让我看看……”
这是一张和顾颜全然迥异的脸。
明明眉眼五官全不相同,偏偏带上隐怒冷峻的神色,又熟悉得恍若初见。
顾长雪很久没被顾颜用这种神情注视过,乍然再见居然还有点怀念。尤其是想起在《死城》时颜王学坏学得贼快,他还没拿瞎编的怀孕噎这人几天,这人就无师自通了厚脸皮,往后反倒是顾颜噎他多一点……他就觉得得珍惜如今上天给予的这第二次机会。
他淡定地迎着无名魔君饱含着杀意的目光施施然开口:“嗯,脸果然绿了。”
“……”地牢外一片死寂。
宿勾都快给顾长雪跪了,心里的小人疯狂薅着头发呐喊彷徨,恨不能跳起来从白衣剑君的手里抢过诡面给魔君大人戴上。
但他不敢,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静候命运的审判。
然后他就听见白衣剑君不怕死地又说了一句:“牢里的刑架不错,我要了。这个魔族叫什么?叫他去牢里把刑架好好清洗一番,别留血腥气。”
魔君大人:“宿勾。”
“?!”宿勾豁然睁眼。
顾长雪冲着满脸惊愕的宿勾挑了下眉:“还瞪什么眼?你家魔君大人都点了你的名字了。”
他瞥了眼宿勾身边放的简陋饭菜:“另备一桌人·能·吃的饭菜,我饿了。”
宿勾好心是好心,就是备的东西……完全没沾过锅。生米生肉堆在碗里,筷子竖直一插,看起来不像是来送饭的,像是送人走的。
宿勾瞠目结舌地瞪了会顾长雪,猛然将头转向他家魔君大人,脖颈差点扭到筋:“魔魔魔——”
“给他备。”无名魔君压着脾气从顾长雪手中揪出诡面,“你要在何处用晚膳?”
他的声音凉飕飕的:“倘若我的记忆没出错,师尊往日很少住在寝宫,更不喜在大殿抛头露面。想来是在别处另有不为人打扰的居所。不如师尊带路,徒儿叫侍从将酒菜送去那处?”
不知出于何种考量,说这番话前,无名魔君微微蜷了下手指,四野的松籁便寂静下来,像是在二人周围落下了某种阻隔。
顾长雪几乎看笑了。
这摆明了是个试探,毕竟无名魔尊和魔君的行踪的确成谜,就连《悬壶济天》播到完结,也没有揭开这个所谓的“隐蔽休憩处”究竟在哪。
而无名魔君落下屏障……只怕也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他其实是无名魔君,免得未来要对他下手时横生枝节——虽然这身份只是他瞎诌的。
自始至终,这个人就没遮掩过对他的杀意,也没停下过试探。
这种一步三试探的行为模式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得他有点牙痒。微微用力磨了下牙根后,顾长雪冲着无名魔君绽开一个看似纯良的微笑:“许久不见,为师更想念徒儿。不如今晚就去徒儿的寝宫下榻,你我也好好……亲近亲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名魔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乍一看似乎心无波澜。
但一旁的机关傀儡却骤然咔了一声,脑袋倏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他静立片刻,缓缓收拢手指。手里攥着的被顾长雪触碰过的诡面发出不堪折磨的溃裂声,遽然间湮成齑粉。
……这面具脏了,不能要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和很多人族话本中描述的不同,永乐海并不建在地下,也并不是一片海。
和人族一样,魔族也生活在陆地上。只是西南祟气横生,遮天蔽日,以至于整片永乐海一年到头都阴暗不见日光,不清楚的人乍然一看这场景,的确会有种身在地下的错觉。
顾长雪仗着手持剧本,在回寝宫的路上顺带说了几句YL跟他聊过的设定:“不知道你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一茬——永乐海这名字其实是取来跟佛宗的秃头们唱反调的。”
顾长雪在心里向佛宗的大师们告了下罪,继续迈着悠闲的步子,像个导游似的边走边道:“那群秃驴见到我们魔族,不是总拿着禅杖砸过来,嘴里还念着说要渡我们脱离‘苦海’么?永乐海的意思是,我们魔族一点都没觉得这海苦,日子过得快乐的很,而且还不是短暂的快乐,是‘永乐’。”
“……”无名魔君在旁边微微抽了下嘴角,显然是觉得这名字被顾长雪这么一解释,显得格外掉价,像黄毛小儿街头互喷。
“还有这些古松。”顾长雪用眼神示意了下道旁的林荫树,明知故问,“我记得,以前的永乐海因为祟气侵蚀,到处都是一片焦枯的废土,这些松树是何时种下的?”
“师尊不知道?”无名魔君微微挑眉,“这些年,您都没回过永乐海?”
顾长雪在心里呵呵了一下,想着这人真是换了个壳子都难以本性,每句话里都要塞上一句试探:“是啊,陨落之后我再回永乐海,岂不是不利于徒儿你站稳脚跟?”
“……”无名魔君绷着脸挪开视线,显然不是很想搭这话。
他生硬地拐回原本的话题上:“诡面傀儡需要日日保养弦线机关,我接管永乐海后,在原本的寝宫后方建了一座‘松脂殿’,种了百来株古松。宫殿附近的祟气由专门的法阵收拢后转移至别处,便不会影响古松的生长。”
魔族都有着慕强的本能,松脂殿建起后,不少魔族也有样学样,在自家地盘种起了古松。这风气很快传遍了永乐海,短短十数年的时间,永乐海便从一片荒芜,变得四野松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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