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岂不是又得乘剑?
觋稍微一想胃就开始翻腾起来。正给自己做着“一时的难受怎比得上众生之苦”的心理建设,白木深收起纸条:“也可以向我许愿试试。”
“?”觋愣住。
距离众神陨落已过去十年之久。他早已习惯在人间独自行走,没有神明的陪伴,以至于愣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位虽说来历不明,但大小是个神明。
神明回应巫觋的祈愿,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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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觋一时分辨不出心尖蔓延出的滋味,只讷讷地道,“我从前从未许过这种愿。”
他的祝祷多是为了祈神护佑天下海清河晏,借神明的神通禳除灾祸。像赶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怎么会拿来打扰神明?
白木深没有劝说,只微笑着提醒他时间宝贵。觋禁不住催促,还是应着神明本尊的要求许下这个在他心里堪称亵渎的愿,甚至未觉有什么眩晕感,脚下便换了一片土地。
顾长雪瞥了眼白木深,领着人往观星司的卷宗阁走。觋则在恍神之后忽地灵机一动:“倘若我向你许愿得到黑塔碎片呢?”
白木深失笑:“让你失望了。你眼前这个不成器的神明暂时还没法与黑塔碎片抗衡,许与它相关的愿望自然无法实现。”
“Bug哪是这么好卡的?”方济之回过头哂笑,“我本家的藏书阁里也有卷宗提到过黑塔碎片。那东西邪性得很,虽然只是一小块,但却足以在短时间内侵蚀一整座原本正常运作的完整灯塔。”
顾长雪捂着灰仙儿的两只小圆耳朵,顺嘴搭了一句:“黑化强三倍?”
“……”方济之正想说少看点无脑电视剧,又想起这人原本就是个演员,“……把它类比成癌细胞更科学一点。”
闲谈间,众人走进卷宗阁。
顾长雪沿着书架走过几道弯折,很快便找到标着“齐北”的人祭卷宗:“小僵尸大概是五年前死的?那看这份就行了。”
薄薄一本册子,顾长雪从头到尾翻阅一遍不过也就一二十来秒。
觋和灰仙儿还在为他看书的速度瞠目结舌,方济之已经习以为常地看着阖上书页的顾长雪问:“找到了?”
顾长雪把书册丢给靠站过来的颜无恙:“没。”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呢。”方济之小声咕哝了一句,显然是想到了之前在《死城》中经历的一波好几折,“还有别的法子没?”
“……”觋苦笑了一声。正要说如果真有那么多法子,他也不必一路颠簸寻找得那么辛苦,就听顾长雪和颜无恙同时开口:“有。”
顾长雪看了颜无恙一眼,抱着鼓励闷葫芦多开口的心态示意对方解释,便见这人沉默了数秒,身影一闪,下一瞬,手上就多提溜了个大活人。
国师显然还在午睡,饱受惊吓的脸上留着两道红痕:“你、你——”
颜无恙干脆地把他的头往卷宗前一怼:“当年杜侘私下动了人祭,这种事情他自己不说,公主怎会知道?督查办的那些手下身份低微,就算知晓,平日也见不到公主,告不了密。能算出人祭有失、跟公主通风报信的人只有你。说,杜侘当年动的人祭后来是不是落进了你手里?这卷宗上没有记载,是不是被你抹去的?”
“什——冤枉啊!”郭辻登时哭号起来,“这卷宗上的记录,分明是杜侘自己抹去的。当年他私藏人祭,我还审问了他好几天,想知道人祭被他藏在哪里,可他宁死不说!我后来还试过占卜,却怎么都卜算不出那个童子的下落——”
“照这么说,你应该对这个童子格外印象深刻。”顾长雪唱着白脸,伸手拿开颜无恙按着郭辻天灵盖的手,“详细说说。”
师徒契之下,郭辻连拖延都不敢:“我、我只知道他是李家村的孩子,叫做李泉香。家里还有个父亲,是个挺出名的行脚大夫。”
颜无恙唱黑脸都不用刻意演:“齐北有那么多李家村,你说的是哪个?”
“就那个被瘟疫灭村了的,”郭辻慌忙站起来,翻出地图,“杜侘心思缜密,永丰三十二年,他便捉走了李泉香,永丰三十三年,我才发觉他私吞人祭这件事。”
“杜侘死后,我本想着那孩子倘若还活着,说不准会逃回家中,便遣人去李家村蹲守。没想到刚到地方他们就传信回来,说李家村爆发了瘟疫,人都死绝了。”
灰仙儿费了老劲从顾长雪手中挣脱出来,骂了句“哪来的怪力”,又对着地图啧啧有声:“李泉香他爹不是行脚大夫嘛,怎么治的病,一村的人没一个治活的?”
“……”顾长雪盯着地图看了数秒,突兀地偏过头对觋道,“许愿吧。”
“我们去李家村看看。”
·
在觋许愿离开之前,一直被白木深留在偏殿的小僵尸找了过来,黏着白木深的大腿不肯撒手。
白木深本不欲让小僵尸知晓这些过于沉重的过往,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无权隐瞒这些真相,最终还是带上了他:“不论接下来看见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明白吗?”
小僵尸似懂非懂,看了他一会又自顾自地晃脑袋,念叨觋刚告知他的名字:“泉香,李泉香。我的名字。”
白木深叹了口气。带着众人抵达李家村旧址时,李泉香还拖着白糯糯的腮帮子念叨:“泉香……橘井泉香,仙人苏耽,遗橘井……”
方济之本还在分发从上个世界带过来的口罩,闻声挑起眉看去:“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小小年纪,还知道这故事。”
小僵尸一下一下地点头:“苏耽,成仙,隔年村里发了瘟疫,苏母依苏耽所言,摘下后院的橘树树叶,打起院中井水,分发给村民,服用后果真药到病除。”
“……”白木深的步伐顿住。
小僵尸依旧是五岁稚童的声线,说起话却渐渐恢复了流畅,语气比之一般的十岁孩童还要更早慧些。
白木深看向怀里低着头的孩童:“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李泉香依旧坑着脑袋,声音带着细微的颤:“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寻常孩子六岁起才记事。阿爹虽常说我比一般孩童聪慧,但我能记得的也不过是四岁之后的事而已。”
白木深看着李泉香的后脑勺,无声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也记起自己被抓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对吗?”
“被抓前,被抓后,我都记得。”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荒村,眼眶泛着红,却流不出一滴泪:“这是我爹做的,对吗?”
几人中,可能也就方济之的性子比较邪,还能对着李泉香问出口:“真是奇怪。我们之前的谈话你又没听过,怎么一看到荒村就觉得这瘟疫是你爹放的?你爹不是大夫吗?”
“他是啊。”李泉香低声说着,嗓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他年幼记事,最早的记忆便是父亲抱着他,坐在后院井边的躺椅上剥橘子。
“我们家世代行医,最拿手的便是治瘟。”他爹总爱这么絮叨,“你看那药铺里时常在显眼处挂‘橘井泉香’、‘杏林春暖’的牌匾,这‘橘井泉香’指得便是治瘟良方,也是你爹爹我名字的由来。”
“我叫橘井,你叫泉香,将来咱们父子一道云游行医,治瘟除病,也算是一桩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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