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王持着剑,又俯低了几分身体,看似平静的神色下暗藏着山雨欲来,“你真这么想死?”
“我是无所谓,颜王你舍得?”顾长雪笑了一下,唇畔浅浅弯开的弧度乍一看竟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美好,但看久了就全是嘲讽,“你想为麾下兵将解蛊,除了我,还有谁能分得出蛊书?”
颜王手中的剑又深入几分椅背,仿佛他扎的不是木椅,而是顾长雪的血肉:“将你的四肢砍断,想必也不会耽误你做事。”
“耽误是一回事,乐意又是另一回事。”顾长雪嗤笑,“这道理王爷会不懂?”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在众人惊恐万分的视线中捏住颜王的下巴:“朕不乐意,你什么都别想得到。你的全部把柄都在朕的手中,还敢跟朕摆冷脸?”
顾长雪冷笑了一声。
脚边,一团毛绒绒猫猫祟祟地偷蹭了过来。
顾长雪松开手,信手拎起小灵猫,向后靠了靠身体,打算欣赏一下颜王难看的脸色。
却发现这人紧皱了会眉头,原本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肆虐寒意竟渐渐消退了。
那扇莫名关上的大门,同样莫名其妙地再次打开。
顾长雪:“……?”
为什么?你这人好怪。
·
不管颜王怪不怪吧,一番对峙之后,顾长雪终归能进府议事了。至于王府内有多少人下巴脱臼、灵魂出窍,那都与他无关。
摄政王府内也是雪白的一片。哪怕是庭院里栽种的植物,也是白叶子白花。泥土上还细细地撒了层白沙,保管见不到一丝与肮脏有关的颜色。
顾长雪进门没多久就重重闭了下眼睛:“你们府里每年夏天能瞎多少个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陛下不喜欢?”颜王询问的态度很自然,仿佛又回到了山重村时的状态,这几日的冷战似乎从未发生。
“……”顾长雪觉得颜王这喜怒无常也是够诡异的,连他都琢磨不出规律,“朕对白色没意见,但对雪盲有意见。”
进门短短一会儿功夫,他的眼睛就快被刺得发胀酸涩了。顾长雪随口道:“就不能种点正常的植物?”
他只是信口一说,连脚下的步子都没停。却没想到一旁的颜王当真对玄银卫道:“听见陛下的圣喻了?将这些花草连夜换了。”
“……”正在铺沙的仆人猛地一哆嗦,吓掉了怀里的沙袋。
王王王爷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直接被气疯了吧!
顾长雪也觉得颜王够疯的,实在没忍住停下脚步,转身询问:“你能不能正常点?”
“臣很正常。”颜王似笑非笑地提醒他,“毕竟臣现在‘全是把柄握在陛下手里’,哪敢不听话?”
“……”跟在后面的玄银卫和九天同时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这对话,听了就感觉要折寿。
顾长雪这个当事人也没好到哪去,愣是停顿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照你这么说,朕若是说要同你一起去西域,你也是不敢不听话的了。”
颜王:“这个有待考虑。”
行,看来还有理智。就算疯,也疯的不多。
顾长雪顿时懒得管颜王了,换不换植被关他什么事,这王府也不是他住:“不必考虑了。如果颜王不属锯口葫芦,朕还可能让你一人去西域,但就颜王你的性格……朕还是跟着去一趟为好。”
他可不想放人去一趟西域,回来以后什么情报都问不着。到时候再让九天去查,却发现所有的痕迹都被颜王抹平了。
这种事,感觉颜王完全干得出来。
顾长雪又往前走了一截,指尖碰到怀里的那本蛊书。
正琢磨着怎么自然地引入提拔官员这个话题,颜王再次奇迹般地、无比贴心地起了个头:“臣与陛下共赴西域,只怕朝中群龙无首,会酿起灾乱。”
你倒好意思说,朝里能酿灾乱的老虎,有多少都是你放养出来的患。
顾长雪翻了个白眼,却没放过这个好机会:“那就提拔些信得过的官吏坐镇京都,你与朕便可放心西行。”
出宫之前,他便准备好了同颜王做这场交易的筹码,此时正好可以拿出来说。
颜王:“也好。”
“朕听闻东北……”顾长雪顿住,“嗯?”
颜王神色平静:“陛下说要提拔些自己信得过的官吏,臣说也好。”
顾长雪:“……”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方老。”
方济之:“……嗯。”
顾长雪皱着眉掩住口鼻:“你来看看他是不是病了。朕觉得他病得不轻。”
·
颜王能下洪水能劈楼山,自然不可能轻易得病。
不仅没病,还格外有办案的动力。
顾长雪才拟完提拔官员的圣旨,颜王便将人提上马车,早早准备好的车队这便出发了。
这次去西域,颜王并未带多少玄银卫,即便加上一支九天的队伍,车队也并没有多大规模。
“朕听说,你从吴府回朝后,便开始倒查各地的死亡案件?尤其是吴攸推行火葬前后的案子。可有什么收获?”顾长雪扫了眼满车堆积的案宗,撸着猫状似随意地问。
“……”颜王停下动作,沉默了一阵。
当顾长雪以为对方又打算守口如瓶时,颜王重新翻开卷宗:“太多了。”
有问题的案宗几乎遍布大江南北,里面既有吴攸犯下的,也有冤假错案。
夺嫡之争带来的混乱,滋生了无数的罪恶,想要从中揪出真正有用、能推进案情进展的信息,如同大海捞针。
车队从摄政王府驶出,跨越市集。
穿过景午门时,天边再次纷扬起大雪。
顾长雪愣了一下才看清,那不是雪,而是飘落的纸钱。与车队同行的还有另一支队伍,是抱着瓷器的未亡人们。
为首的那个眼窝深邃,似乎带点儿西域血统,重一见顾长雪一直盯着送葬的队伍看,便催马凑过来道:“这是那位西域商人的儿子。”
颜王循声从案宗中抬起头瞥了一眼过来,便看到顾长雪靠在窗边,似乎有些发怔。
“那商人的夫人早就病逝了,只是因为不愿承认,才总对外说他的夫人又在与他吵架。似乎编得矛盾越大,他夫人就越鲜活。”
“收到父亲的死讯后,商人之子立即就赶了过来,这支送葬队也是他捐了银子弄的,不然以这些受蛊之难,痛失至亲的人的财力,很难承担得起安葬的花销。”
大顾的送葬礼讲究安静肃穆。
京都的天已放晴,这支披麻戴孝的队伍沉默地从街巷走过。所有的泪水早已在几天前流干,他们红着眼眶,却哭不出声音来了。
顾长雪靠在窗边,久久出神地望着麻木枯槁的人群,突然想,自己要是能来得再早些就好了。
赶在这一切都还没发生前来,或许他还能阻止。
但时间不可追……
时间总是不可追。
“陛下?”颜王的声音将顾长雪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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