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地评价,这种个人情绪影响理性思维的状况不算什么好事,但……
反正小皇帝的这番举动恰好正中他下怀,比起他强迫将人圈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自然是对方自送上门更好,他为什么要拒绝?
颜王盯着顾长雪冷淡垂下的眼睫,一点一点、不容抗拒地把黑手套小猫塞回顾长雪手里,状似体贴地道:“天冷,抱着暖手。”
宽大有力的手掌覆住顾长雪微凉的手背,略显粗粝的薄茧有些磨人。
“……”顾长雪的眼睫抖了下。
被颜王故意侧身挡住视线的官吏们看不清真相,但被颜王牢牢箍住手的顾长雪却能清晰感受到小灵猫那四只黑手套被怼在他掌心的触感。
一直到确认这四枚梅花印应当是印踏实了,颜王才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偏过脸对季君子淡淡道:“照陛下的吩咐安置行李。”
“……”季君子惊恐地想要薅头。
“……”顾长雪盯着手里颜王回敬的四枚梅花印,想要掀了颜王的头。
·
季君子的挑拨溃散于本该对立的双方“情投意合,互相奔赴”之下。
再多的离间的话也不用说了,季君子麻着一张脸,在随行官吏的搀扶下爬起来,期间因为腿软又跪了两回。
车队总算是行进起来,有郡守亲自开路,车队越过了排队的人群,直接跳过搜身的关卡,走进正门。
季君子宕机的脑袋终于恢复了运作,小媳妇儿似的挨蹭过来,冲顾长雪低声下气地小声见礼:“陛下……”
“呔!”重二就看不惯季君子这腆着脸想弥补先前失礼之罪的样儿,喝了一声吓得季君子一哆嗦后,厉声质问,“为何陛下与颜王亲临玉城,来迎接的却不是苏岩苏州牧?”
在大顾朝,若论官职,州牧才是西域的执掌者,郡守比州牧要低一阶,季君子只是这座玉城的掌权人。
帝王与摄政王亲临玉城,怎么都该由州牧亲自迎接,怎么只派了个郡守来?
季君子的神色顿时变得苦哇哇,活像吃了一斤黄连:“这,这……”
他没能拖延多长时间,顾长雪寒寒的目光和颜王的凝视一同投来,季君子差点又滑跪在地上:“臣、臣不敢说啊!”
他身后的官吏滑跪得比他还快,他还只是“差点”,后面的官吏已经直接噗通到地了:“陛下——王爷饶命!我等,我等苦劝过州牧大人,但州牧大人只道有这个曲意逢迎的时间,不如多杀几个沙匪……”
季君子捣了那官吏一肘子,又赶紧赔着笑道:“州牧大人是个硬脾气,但平日里杀沙匪,诛魔教,做得都是有利于西域百姓的事,这……”
顾长雪的目光扫过来,季君子一激灵,话头一转:“臣也只是个郡守,哪里管得了州牧大人的事呢,臣也是无可奈何啊!”
顾长雪微微偏头,越过季君子圆润的肩膀,打量了一下进出的百姓,又落回季君子的脸上,笑了一下:“郡守辛苦。”
季君子精神一振:“啊,不辛苦不辛苦——”
顾长雪慢条斯理地接着道:“在西域这么个地方吃得如此珠圆玉润,想来费了不少心思吧?”
“……”季君子喜笑颜开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顾长雪的目光扫过季君子的面孔:“少吃些。看你脸白白净净的,眼里还有血丝,注意身体啊郡守大人。”
“……”季君子的脸颤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没敢说话埋下了头。
顾长雪没再细问,只抬起头回望向方才越过的城墙。
先前远远的看,他就望见了一些遮盖着某种巨物的布帘,每隔一段间距,分布在城墙之上。
颜王低沉的声音问:“红衣大炮平时就放在城墙上?”
“啊?是,是,”季君子抬起头,生怕颜王误会,连忙解释,“平日里就是放在城墙上的。”可不是为了示威,今日才拉上来的啊!
“王爷想必也知道西域的现况。那些魔教余孽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在城外沙漠中流窜,因不服多年前被捣毁总坛,总是故意生事端。”
“他们往往都是盯着那些散居在沙漠中的沙民聚落下手,先劫掠干净,再四处纵火。”
“如果遇上的是他们还没动手的情况,那州牧大人就只会率军退敌,尽可能地保住聚落中的百姓。”
“但每每看到哪里有黑烟升腾起来……便说明那片地方已经被烧杀一空。像这种情况,州牧大人就会直接用上红衣大炮压制这些猖狂的江湖人。”
季君子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颜王的面色:“这红衣大炮,在苏大人上任半年后,就放在城墙上了,方便随时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还有一个“动”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不远处便响起一阵喧哗:
“火!火!”
“是魔教余孽!”
“怪了,看那方向,不是沙匪的营地吗?魔教余孽怎么跑去跟沙匪干上了?”
顾长雪和颜王循着那些百姓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无边落雪中,远方的银原被火燎红了半边天。
颜王当即转身,顾长雪也立即环视四周,想找匹快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仅仅是这耽搁了几秒的功夫,玉城中便传出一声沉而洪亮的号角声,震得耳膜酥麻。
原本在颜王的车队进门后,重新关了半扇的城门轰然大开,城墙上的军队训练有素地迅速掀开帘布,开始移动红衣大炮。
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气势汹汹地从内城疾驰而出,为首的人没带头盔,与颜王和顾长雪擦肩而过时,互相打了个照面。
这人大约五十来岁上下,面容严厉肃穆,目光仅仅在颜王与顾长雪身上一扫而过,便收了回去,直接率军冲出城门。
“唉,苏大人!唉!唉!”季君子连喊了几声,差点被疾驰的骏马卷入蹄下,都没叫住州牧。
顾长雪已经找好了快马,刚翻身骑上,扭过头准备示意颜王一道去看看情况,就眼前一花,站回了马下。
被颜王像拎小灵猫一样从马上提溜下来的顾长雪:“……”
这人手怎么这么欠??
就算不乐意他跟去,也没必要特地浪费那个时间,把他从马上拎下来吧?
顾长雪脸黑得像锅底,刚想问对方发什么神经,便觉身上某处穴位被两道指风一击。
眼前天旋地转,随后便坠入一片漆黑。
·
顾长雪醒来时,夜色仍未褪去。
他身处于一片密林之中,寒风中疏影摇摆,残月给眼前的一切蒙上一层冷蓝。
“……”玛德,颜王智障。
顾长雪在心里暗骂完一句,动了下肩,才感觉到自己正坐在地上,背靠某种坚硬平整的东西。
那东西体积不大,就顾长雪的感觉,有点像……墓碑。
顾长雪:“……”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居然当真是块墓碑,他坐在无字的那一侧,另一边是一个已经被掘开的坑洞。
他挪了下屁股,正想撑着地站起来,好看清这碑是谁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件厚实的披风便从肩头滑落下来,堆叠在他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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