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怀疑那个宫女的死也和惊晓梦有关?”颜王暂且忽略了真实性的问题,敏锐地抓住话题的重点。
虽说京都的一系列蛊案已经查出元凶是吴攸父子,但通过蛊书,他们可是推导出在吴攸之前还有几个不知名的上家在的。
颜王眉头微拧,神色肃严了起来:“你认为,这个‘司冰河’是个关键人物?”
顾长雪颔首:“没错。不然朕为何要九天留下痕迹,刻意让玄银卫查到?”
他的谎撒到这里,已经走完了先前精心布下的局。
最终一句,终于能够图穷匕见:“日后,朕还是会让九天继续调查这两个人。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让玄银卫一并查探,如果有这两人的消息,立刻告诉朕。”
及至这一刻,他筹谋这么久的诸多目的,终于得偿所愿。
九天的一切行动,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走上台面。他也能利用颜王的情报网,扩大搜索司冰河的队伍。
若是颜王能先他一步找到司冰河……那就太好了!他早期待着这两人能够碰面,只愁着怎么帮这两人牵线搭桥。
届时,他便可以坐山观虎斗,悠闲地等待坐收渔翁之利。
顾长雪想想就龙心大悦,抬起手友善有加地拍了拍颜王的肩:“说说这坟里的尸骨吧。”
“……”颜王不禁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确实没有说话,对方怎么就表现得好像他已经同意了一样?
不过这件事的确没什么反对的必要。该查的,他终归还是会交给玄银卫去查,与九天合作,反倒更方便监控对方的动向,百利而无一害。
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拢着袖慢步走到顾长雪的身边:“玄银卫找到这座坟头之前,就有人挖过这里,土有新翻过的痕迹。”
顾长雪没有隐瞒:“就是九天挖的。”
颜王点点头,这与他推测的一致:“坟里的人大概二十来岁,腿骨骨折过。”
这一段九天也曾经汇报过。
但紧接着颜王又道:“看尸骨身上留下的痕迹,应当是生前杀人不成反被杀。”
“?”顾长雪一愣。
照这么说,坟里的人在死前攻击过人?
谁?司冰河?
不,不可能。以司冰河那种极端的记恨方式,如果有人想杀他,他将对方反杀后,定然会鞭尸以泄愤。
可面前的这具尸骨,端正完整,衣袍被收敛得整整齐齐,分明在下葬前被好好地打理过。
顾长雪不认为司冰河会如此友善地对待攻击过自己的人,再加上匆匆立起的墓碑……以目前他所能得到信息,唯一能说得通的便只有两种解释。
“司冰河可能与这个廖望君是同伙,”颜王在旁边道,“廖望君与某伙人发生冲突,杀人不成反被杀,司冰河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所以才会仔细打理好同伴的尸首,随后就地取材,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坟。”
也有另一种可能。顾长雪在心里想。
就是司冰河出于某种原因,决定假死脱身,坟里的尸首是他早早物色好的替罪羊。
指不定司冰河找到这个完美的替罪羊时,对方已经被人反杀完了。什么攻击、反杀,都与司冰河无关,司冰河想要的只是这具可以伪装成自己的尸体而已。
他可以对将会代替自己吸引敌人注意的尸体有些许耐心,但墓碑,对于他假死的计划造不成任何影响,自然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顾长雪没放纵自己胡思乱想太久,从怀中摸出那块九天带给他的银牌,丢进颜王怀里:“九天先前验尸的时候,还在尸体的身上找到了这个。有什么想法么?”
颜王翻看了下银牌的正背面:“这是西南人做的。”
“……??”顾长雪原本已经随意垂下的眼睫猛然抬起,神情变得有些惊愕,瞪向颜王。
不是说没查到廖望君和司冰河吗?怎么通过黄金锁直接确认是西南人做的?
颜王抬起头:“阿……嗯?”
颜王闭上了嘴,饶有兴致地仔细看着顾长雪的神情。
对方那张好看的面庞上,平日里总是挂满冷嘲热讽,要么就是皮笑肉不笑。这回居然千年难遇地露出了除此以外的神情,并且这种神情完全可以四舍五入地理解为对他的称赞。
颜王不是一个有虚荣心的人,但在对方的瞪视下,他感觉这颗心快长出来了。以至于他短暂地从纯粹公事公办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只反复逡巡对方的面庞,意图将对方这副令人愉悦——咳,主要是令他愉悦的表情铭记下来。
“……”顾长雪感觉自己像只动物园里限时展出的猴,“啊什么?把话说完。”
颜王轻轻地啧了一声,在顾长雪一脚踹来前道:“阿莎,在西南某些部族的语言里,有‘清水姑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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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银牌丢还给顾长雪,冲着牌面点点下巴:“这样联系起来看,上面的花鸟虫兽的饰纹也很有那些西南部族的风格——他们认为万物为灵,可祈庇佑。”
无孔不入的寒风掠过密林,拂过横斜树影。
颜王微微偏过脸,冲着更深处的密林示意了一下:“还有别的线索。要听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锯嘴葫芦居然会主动往外倒东西了,稀奇。
顾长雪:“自然要。”
第三十九章
颜王所说的线索,是几棵包裹着布料的树。
这几棵树其实距离坟墓很近,树上的布料破破烂烂,高度不过顾长雪的腰。
褴褛的布条随风摆动,夜色下多了几分渗人的诡谲感,像某种未知的仪式,又或是某种不祥的标记。
颜王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抹平某片褴褛的布料:“这上面留着血迹,应该有人曾撞到过这棵树上。西域少雨,这片林子又密,所以血迹才被保存下来。”
顾长雪想起九天的密信,里面的确提到过坟边树上有撞击的痕迹,似乎曾有人在这里打斗:“——那这布条什么意思?西域这里有在树上裹布料的习俗?”
顾长雪皱起眉环视了一圈周围。
密林中有那么多棵树,为什么只这几棵系了布条?
“不清楚。”颜王显然也对此产生过怀疑,“我翻阅过西域各地的县志和古籍,没找到类似的习俗。”
颜王侧过脸,冲着坟墓的方向示意:“但撞在树上的人,肯定不是坟里的那个。坟里那具尸骨身上没有撞击伤。”
“……”顾长雪的眉头拧得更紧。
情况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既然坟里的尸体没受过撞击,那撞树的是谁?难道司冰河做好坟墓后,立即和人在这片密林中发生了打斗?
还是说,这撞击的痕迹和司冰河、和坟墓无关,是另外的故事?
一旁的颜王轻咳了一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颜王微微扬起下巴,冲顾长雪示意了个方向:“其实布料不止出现在眼前这几棵树上。再往东边走,有一片小山丘。那里也有几颗树绑着布条,只是没留下任何撞击的痕迹,单纯只是系了布料在树上。”
聪明人的通病,就是爱想太多。
之前顾长雪没醒的时候,颜王就拄着剑望着那里,一直在琢磨布条、血迹与坟墓的联系。现在他将线索分享给了顾长雪……
杵在林子里,仰头眺望正东方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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