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冰河叹了口气:“昨夜因为一些老毛病,我一直没能睡好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突然发现大当家的格外幸运。”
“……”顾长雪不知道司冰河在扯什么,干脆以沉默应万变。
“先生不这么觉得么?”司冰河捋着小灵猫的后脊毛,慢吞吞地道,“大当家的曾跟我说,当年的茫茫大漠,因为魔教和匪帮的摧残,流民很难活命。
“能识字的流民更加少见。”
司冰河望向顾长雪:“大当家的四处招募,也找不到一位合适的账房先生,焦头烂额之际,‘恰好’遇上了先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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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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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司冰河不是在追究他的伪装,而是他顶替的这个人东窗事发了。
这特么的叫什么运气。
司冰河不紧不慢地道:“更幸运的是,先生带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论男女,不论年纪,都有一技之长。大当家的正处于无人可用,捉襟见肘之际,自然无比欣然地接纳了这天降之喜。”
司冰河直起身,抱着猫走到顾长雪身边,将小灵猫体贴地送回顾长雪的怀里,就是说的话内容半点不见体贴,藏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但是细想来,有点奇怪吧?沙漠里能找到一位合适的账房先生就已经很难了,怎么还能一收就是一群有能之人?”
“……”顾长雪心想我怎么知道,我特么都不知道“我”带了哪些人来。
不过照司冰河的意思,这位账房先生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加入了匪帮,而昨夜那些沙匪又说他们只与司冰河相处了一个月左右——
也就是说,是魔教余孽先潜入这伙匪帮,司冰河在近期才加入。
为什么?这匪帮有什么特别之处,让这两拨人同时盯上?总不能真就只是图个离琉璃宫旧址近吧?
他心里思量着种种猜测,面上不显:“在沙漠里没有一技之长……呵,二当家的以为我们这群人是怎么在魔教和匪帮手里活下来的?”
他非但不退缩,反倒讽刺得格外尖酸,以先前那位狠起来能自咬舌根的李守安的行为来看,这才是对方应对此类试探最可能有的反应。
顾长雪面上露出隐怒的神情,硬邦邦地反问:“就这片吃人的沙漠,没有一技之长根本活不下来。如果这都是一种罪,二当家的何不直说我们这些流民都该死?”
“……”司冰河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顾长雪不依不饶地继续怼:“依二当家这评判标准,您自己岂不是最不该活着的人?”
司冰河:“……”
司冰河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像是隐晦地向他表示退让。
只是这动作太过圆滑,放在他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有种不合宜的违和感,让人忍不住蹙眉:“先生果然如大当家所说的那般牙尖嘴利。”
他并没有就这件事继续发挥,也没有再打几下圆场,把僵滞的气氛斡旋回来,只是试探完便无所谓似的摆摆手,转身就走。
他的背总是微微驼着,显得疲惫又颓丧,只有这会儿干脆利索地转身离开的功夫,才显出他的几分倨傲来,似乎能穿透他略显单薄的身影,依稀看出几分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少年意气。
顾长雪皱着眉目送司冰河离开,总觉得这人不像是那种没达到目的就乐意及时收手的人,往后恐怕会很难缠。
——他不祥的预感在接下来几天里得到了验证。
司冰河的小屋不知道是不是特地设计过坐落的方位,那扇正对书桌的窗户推开,恰好与李守安的小屋前窗相对应。
顾长雪每每早晨醒来,推开窗看到的就是司冰河坐在窗边,守着烛火看书或信,听到开窗的吱呀声,他便抬起头冲着顾长雪微笑着打招呼,八风不动的笑容着实能让顾长雪膈应出心梗。
拜司冰河密不透风的盯梢所赐,顾长雪和颜王几乎没找到机会溜回官府。唯一一次成功开溜,还是大当家的夜里抱了酒找上门,非要和司冰河不醉不归。
几日下来,顾长雪便有些不耐烦跟这人天天上演隔窗对视。某日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把锁牢牢地把窗户从内部锁上。
“这么下去不行。”顾长雪烦躁地把钥匙丢给颜王,“前几天从官府带回来的这批文书里,没有和书信比对相似的。司冰河这么一直盯着,我们溜回玉城的时间和机会都有限,必须想法子缩小范围。”
他还待要再说,颜王突然抬手示意了一下。
两人无声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贴到前窗边,侧耳细听。
司冰河的屋外跑来了三两沙匪,都气喘吁吁:“二当家的!又找到死城了。”
司冰河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司冰河带着几分匆匆从屋里走出来:“在哪?”
“东边,”沙匪们略微捋顺了一下气息,“按照您的吩咐,不管什么时候找到,都要先回来跟您报备一声。大家都在死城的外围等着,没人接近。”
其中有一人带着惶恐小声嘀咕:“为什么大漠里出现这么多死城?这,好端端的活人都变成了石像,大夏天的沙漠里下雪……难道真是什么天罚?”
“天……”司冰河的语气像是不以为意地想要反驳,可只吐出了一个字,又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窗外传来布料窸窣的声音,是司冰河戴上了帘帽:“走吧。”
顾长雪半靠在窗边看了颜王一眼。
司冰河离开营寨,正是动手搜他老巢的好机会。
他对着颜王挑眉,同样道:“走吧。”
去摸清司冰河的小秘密。
第五十四章
两个八百做事一贯稳妥,直到司冰河彻底离开营寨,才推门而出。
“你说,”顾长雪若有所思地问,“司冰河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究竟想讲什么?”
听语气,对方对天罚似乎不屑一顾,可中途戛然而止就有些玄妙了。顾长雪只能猜测对方是希望天罚之说流传开,所以才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颜王没接话,目光落在屋边的雪上,似乎在走神。
顾长雪长腿微动了一下,想起之前的经历,到底还是没踹上去,立在原地:“发什么呆?你不会又要犯病吧?”
颜王回过神看了顾长雪一眼:“我没事。”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顾长雪眯了眯眼睛,对这个有过无数次前科的锯嘴葫芦保持怀疑的态度,“不会真在思考天罚的真实性吧。”
颜王有那么一两秒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但最终还是摇头道:“这几天,我设法在营寨里打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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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冰河这间屋子是他自己挑的地址,自己请的人造的,全程没让营寨里的弟兄插手。这屋里很可能修了密室。”
司冰河和账房先生的屋子选址很偏,颇有点离群索居的意思。颜王撬开后门,两人堪称正大光明地踏进小屋。
顾长雪环顾了一圈四周。
除了最基本的供生活起居用的家具,司冰河的小屋里几乎没有任何能暴露私人喜好的用具。
房中央的书桌上倒是堆叠了几本小话书,但看纸页崭新的状态也知道,这人根本翻都没翻,极有可能是匪帮的弟兄们硬塞过来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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