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妃微怔, 看着明相平静的神色颇有不解,“我倒是知晓, 明相费心走一趟就说这么一句,是何意?”
“臣在想, 您若去了, 二皇子续弦, 您的孩儿们该怎么办?”明祎单刀直入, 连一丝委婉的余地都不留,“臣的母亲去后,臣如浮萍般几度飘零,再想想您的孩儿,贵妃可会疼爱,二皇子看到他们想起您对他那么生疏,一气下可还会喜欢他们呢。”
二皇子妃闻言脸色大变,半直起身子,声音嘶哑:“明相。”
“臣说的实话,母亲不被父亲喜欢,连带着一双孩儿也是如此,家母不被父亲喜欢,活得凄苦。臣在想,二皇子喜欢您,您却不喜欢他,一辈子折磨,不如放开心怀。二皇子丑吗?”
二皇子妃摇首,“殿下容貌俊秀。”
“二皇子落至今日的地步,也是您逼迫出来的,贵妃对您可有怨言?”明祎再问,眸色淡淡,无论言辞还是神色都透着浓浓的生疏。
二皇子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双手紧紧抓着被衾,明祎又说道:“您依旧是府里的主子,侧妃、妃妾都不敢挑衅你,比起家母,好过千万倍。您自己作到如今的地步,怨恨得了谁?”
“臣是女子,给不了您想要的,您何必坚持?害了自己的孩儿、害了喜欢自己的人。女子本就不易,您有好的婆母、爱你的夫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二皇子妃怔怔地看着明祎,婚前的事情一度涌入脑海里,不甘死死抓着自己,毁了她一生。
明祎正襟危坐,语气凉薄,“臣希望您安康,也希望您得到自己该得的感情,何必纠结于虚幻呢,二皇子哪里不好呢,比起太子与三皇子,您不幸福吗?何必自讨苦吃。”
“你说我是自讨苦吃?”二皇子妃捂着胸口,虚弱得几乎吐不出话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明祎,“我在你心里就是自讨苦吃?”
“放着这么好的夫婿孩儿不要,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明祎重复刚刚的话,“臣对您,只有君臣之谊,没有其他感情。”
二皇子妃看着明祎,脸颊上滑过两行眼泪。明祎恍若自己的话不够狠,又说道:“您的孩子那么可爱,倘若换其他人为母,您只怕会比现在更加疼,情爱的疼算得了什么呢。二皇子对您还要喜欢,时日久了,人心不古,您还有什么呢?”
二皇子妃哭不出来了,痴痴看着她,“明祎,你怎么那么狠呢?”
“外人说臣狠毒如豺狼,您觉得呢?”明祎淡笑。
二皇子妃哭了几息就停止下来,自叹一声,说道:“我怎么会喜欢你这般冷情冷性子的人呢。”
闻及‘冷情冷性’几字,明祎面上微有波动,可是很快,又恢复如旧,“臣素来便是无情之人。”
二皇子妃紧紧抓着自己心口的衣襟,不甘心问道:“你对顾主事呢,也是无情吗?”
“臣说了,臣是无情之人。”明祎起身,望着她,说道:“臣愿您与二皇子琴瑟和鸣,眼下二皇子处境艰难,您当打起精神助他度过难关,倘若二皇子没了,您才是真正遇上大难。”
二皇子妃侧身不愿接受她的祝贺,只道:“愿你当真做个无情之人,对谁,都这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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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皇子府出来,雪愈发大了,凭栏看雪,也是不错的游戏活动。
贵妃就在暖阁里看雪,宫娥前来禀报,明相去了二皇子府上。
贵妃看着雪花,笑吟吟说道:“明相还是去了,好了,本宫也该帮帮她。不说这事不能告诉陛下。”
皇帝疑心重,明相心有所属,他觉得不妥。哪里不妥,她也不懂,小儿女得到好的归宿,不好吗?
贵妃想不明白,示意宫娥上前来说话,悄悄吩咐一番,宫娥皱眉:“怕是不妥吧。”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杜衍这么刺激下,她都无动于衷,本宫能怎么办?”贵妃也是叹气,遇上这么冷性的人,就该来些狠的。
宫娥面露土色地下去安排了。
大雪落满枝头,每隔一段时间,内侍都会拿着钩子出去清雪,免得压坏了树枝。
至黄昏时,雪停了下来,没有人行走的地方,雪至小腿处,一步一步朝前走,甚为不易。
顾锦瑟接了一个案子,走到了一个锦安巷子口,眼见着天色漆黑,她领着吞吞又回去了,明日再来,毕竟天色漆黑容易发生危险的事情。
她决定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婢女们正在清扫雪,书房前的雪已经干干净净了。
顾锦瑟回到书房里,先暖手,再脱衣裳,天太冷了,霜前冷雪后寒,只怕今夜会更冷了。
古代没有小太阳也没有空调,就凭着自身抵抗力,着实不易。
顾锦瑟烤着火,唤来管事询问,冬衣可放下去了,还有过冬的东西都不能落下。
管事一一应下,说道:“一月前,明相就吩咐过了,眼下都备好了。”
“好,我知晓了,你下去吧。”顾锦瑟摆摆手,意兴阑珊。
管事退下后,她照旧在躺椅上躺了下来,书房内温暖极了,一点都不冷。
明祎回来得很晚,近乎亥时,吃过晚饭后,卧房内骤然安静下来。
忙碌的时候心思都在其他事情上,空下来后,就忍不住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情。
躺在床上,那股冷意从被子上传了过来,生生赶走了睡意。
睡不着了,去书房。
穿好衣裳,走出门的时候,下意识朝顾锦瑟的书房看去,两地相差不远。顾夫人当初修缮屋舍的时候,就将三处连成一线,抬眼就能看到另外两处。
顾锦瑟的书房灯火还亮着,没有安歇,在忙什么呢?
明祎不得而知,她想了会儿,还是去了自己的书房。
夜晚冷得出奇,窗户都冻上了,早晨推开门的时候,一阵冷气扑面而来,眼睛都睁不开,顾锦瑟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冻死算了。
婢女将火炉递给她,又披上厚厚的大氅,她觉得耳朵疼,让婢女做两个耳捂子,脸也冷,最后做几个漂亮的口罩。
这么想着,冬日也好过了,走到门口,又见那抹红色的影子,这回她在与吞吞说话。
不知说些什么,吞吞眉开眼笑,明祎板着脸色,一如往昔,似乎没有变过。
相比之下,明祎抵御风寒的措施只有一件大氅,什么都没有了,再看看顾锦瑟,大氅、暖炉,今日清晨又加了一件衣裳,整个人像极了国宝大熊猫。
明祎顿住,看见少女臃肿的姿态后唇角弯了弯,侧过身子去偷笑。
顾锦瑟直接略过她,走了,吞吞立刻跟上。
明祎也加快脚步,不然就错过朝会了,两人依旧分车,吞吞坐上了顾锦瑟的马车充当车夫,她嘀咕道:“主事,太冷了,让吐吐赶紧回来吧。”
“天寒地冻,等明年开春后再将人喊回来。”顾锦瑟心里也担忧,母亲不给她写信,是有什么苦衷吗?
再等几日,倘若母亲再不写信,她便悄悄回一趟余杭,面对吃人的祖父,总觉得母亲抵抗不了,尤其还有个拎不清的父亲夹在中间。
昨日没办完的事情今日继续去办,点卯以后,领着吞吞走了,她刚走,后面就跟了一个尾巴。
今日,术决入京了,明祎做好了准备,可见到对方的那一日,她还是有些惊讶,对方衣裳褴褛,蓬头垢面,风尘仆仆。
两人在大殿前相遇,术决身后跟着他的长子术字,同样衣裳褴褛,不同的是那张脸更为年轻。而术决脸上皱眉很深了。
术决不认识明祎,但认识她身上公服,同样猜出,她不是明祎就是杜衍,张明浅不在京城,自当排除。
内侍长上前引见,“威远将军,这是本朝丞相明祎。”
术决上前揖礼,术字却死死地盯着她,术决揖礼:“下官见过明相。”
明祎生生受了他一礼,站得笔直,负手而立,眺望虚空,道:“将军免礼,陛下在等着你。”
术字却说道:“你见到父亲,就这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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