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儿,不配做我赵家女,死了干净。”
明祎唇角噙着笑,没有愤怒,转身面对陛下,问陛下:“您当年赠予赵家一盒夜明珠,对吗?”
皇帝眼皮子一跳,从龙椅上差点就跳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有吗?朕不记得了。”
“臣敢问陛下,为何赠赵家夜明珠?”明祎朝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神色冰冷。
“不记得了,时日太久。明祎,赵家幼子已供认不讳,此事是他所为。”皇帝舌头滚了滚,立即将话题往当前事情上引。
明祎对皇帝的性子了如执掌,道:“唐绥在臣的手中,陛下说谎的时候是不是该先将唐绥处置了,赵家幼子不过是一庶子,听闻神志不清,他怎么做到的。”
皇帝被驳了颜面,也不觉得龙颜受损,微微一笑,“明祎啊,你不要那么古板。”
“臣不是傻子,亦或您将臣当作傻子的时候,该想想臣担得起丞相之位吗?”明祎捉着不放手。
皇帝头疼不已,“你要如何?”
“臣想让三皇子进火场试试。”明祎道。
皇帝变了脸色,“明祎,你不要过分。”
明祎微笑,“这是账簿,人在张明浅手中,陛下如何处置,不再过问。”
她将账簿从袖袋中取了出来,双手奉至内侍长面前,“阿瓮。”
“明相。”内侍长焦急地说了一声,何苦与陛下说反话呢。
他接过账簿,明祎抬手将腰间象征丞相的玉佩取下,放在账簿上,后退三步,朝陛下大败,“陛下,臣辞官,望陛下应准。”
皇帝脸色忽青忽白,他猜出明祎所想,面上不显,“明祎,你想清楚。”
“回陛下,臣只是一介女子,才学所限,不能再替陛下分心。”明祎叩首,脊背挺直,当即站了起来,俯身退出大殿。
跨过殿门的时候,皇帝怒而砸了奏疏,喊道:“明祎,没有你,朕还有许多良才。”
明祎浅笑,走得飞快。
走在垂龙道上,夕阳西下,瑰丽色的光落在身上,异样温暖。
她慢悠悠地走出宫门,心口舒缓,还未走出宫门就见到顾锦瑟,一袭骚气的红裳,戴玉冠。
顾锦瑟见到她,也是一笑,小跑着近前,“我来接你,我们去酒楼吃饭。”
“顾锦瑟,倘若公道不属于你,你会怎么样?”明祎没有走,站在原地,抬首看向少年人,心揪了起来。
顾锦瑟灼灼目光,面若桃夭,她知晓这样的少年重承诺,对她哪怕没有情爱,也不会放弃她。
“公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有的,在这里,没有绝对的公道,你努力了,对得起我即可。明相,你是人,不是皇帝、亦不是神魔,哪里就有绝对的事情呢。”顾锦瑟抬手,握起明祎右手尾指,眼中澄澈若水,“我阿娘说她有太多的无奈,我也有,你也有。”
她勾住纤细的尾指,与明祎对视,对面的人被夕阳覆盖,生出一股无力感,原来女强人的另一面也是这么虚弱。
虚弱到随时都会消失,神色不改,外貌如旧,一个眼神,她就知晓明祎很伤心。
顾锦瑟牵着明祎出宫,“明相,不争了,好不好?”
四下寂静,明祎默默地走着,耳畔响起阿娘的嘶喊声:“不能争、不要争,不争了……”
明祎低眸看着脚下的路,神色呆滞,不知走了多少步,上了马车,车厢门关上。她猛地回神,顾锦瑟却端着一碗水给她,“你试试这个水,很好喝的。”
明祎不接,目光似火一般灼热,接着,肌肤发烫,“顾锦瑟,我们解除婚约。”
顾锦瑟端着的手腕轻颤,手指紧紧扣着碗底,身子僵硬,“阿娘说,她可以让我们继续成亲,我们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没有父母,只有算计。”明祎轻笑,冰冷的眸子里忽而滑过一滴热泪。
她不解,世人为何都这么苛待她的母亲。错真的不在她。
顾锦瑟呼吸一滞,将碗放下,靠近明祎,微微偏首去吻她的脖子,细碎的吻如池面的涟漪徐徐化开。
脖子上似乎有一层香气吸引着她,逼仄的空间里,极为暧昧。
明祎轻颤,鼻尖的呼吸似乎都被顾锦瑟阻挡在外,顾锦瑟吻至她的耳后,舌尖抵着耳廓:“明祎。”
她喊她,用最温柔的声音。明祎的泪水滑落,心中的躁动忽而抚平,很舒服。
唇齿相贴后,明祎徐徐闭上眼睛,外间响起吐吐的声音,“丞相,内侍长来了。”
车内两人立即松开,尤其是明祎,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顾锦瑟替她整理衣裳,抚平褶皱。
短暂整理后,吞吞扶着内侍长登车,内侍长笑吟吟地看着两人:“顾主事,你也在啊。”
顾锦瑟颔首,起身揖礼,道:“我先下去了。”
内侍长笑得眼睛没缝,待车厢门关上后,他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步走得太险了。”
“阿瓮,陛下待太子如何,我都看到了。我不过是利用他的愧疚罢了。”明祎恢复冷漠的一面,目光落在内侍长的手中。
内侍长将玉佩递给她,道:“陛下罚了赵家,剥夺赵氏爵位,罚了三皇子五十仗。您明日去讨个好,此事便也过了。”
明祎颔首,“劳您走一趟了。”
“我走了。”内侍长没有多话,下车离开。
顾锦瑟登车,明祎坐在床上,唇角微张,似松了口气,脸上残存着绮丽的红晕,低眸装作无事。
人都有软弱的一面,顾锦瑟佯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去永安楼吗?”
明祎尴尬地笑了,“不去,去顾家,小酌一杯,可好?”
顾锦瑟明白,相府有许多眼睛,诸多不便。她点点头,“那就去我家。”
车夫驾车,吐吐骑马跟着,车内两人坐着,顾锦瑟歪躺在车上,摸摸柔软的被子,询问明祎:“要不要一起躺着。”
明祎扶额,闻言后缓缓转过身子,迎上顾锦瑟邀请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忽而明白什么事。顷刻间,明祎的脸色微微变了,方才消下去的红晕又回来了,“你是蓄谋已久吗?”
“蓄谋?我就是想让你舒服些罢了,你不上来就不上来。”顾锦瑟摊开双手,舒服地躺在床上,朝她眨了眨眼睛,“你不要将我想成无耻之徒。”
明祎垂头眼皮,“你是有耻之徒。”
顾锦瑟:“……”
回到顾府,两人下车,顾锦瑟欢天喜地,连忙唤来春月,“去准备些好吃的,什么都备上些。”
“您是要请客吗?可要伶人助兴。”春月疑惑。夫人买了些伶人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顾锦瑟眼皮颤了颤,摆手不要:“不要,我又不好那口,我说的是吃的,我酿的葡萄酒呢,也拿出来。”
唠唠叨叨吩咐一大串,明祎站在一侧笑了笑,识趣不再出声,默默看着她。
顾夫人闻讯后也出来了,见自家闺女又将人带了回来,惊讶于她的本事,啧啧啧,胆子不小了。
顾锦瑟却拉着她说道:“阿娘,晚上、办烛光晚餐。”
“你直说让我滚蛋不就好了。”顾夫人十分利落。
作者有话说:
顾夫人:不用直说,我都知晓,嘘!
第26章 锦瑟
顾家人少, 四处寂静。
水榭旁有一竹屋,是刚修建的,流水潺潺, 竹林内空气新鲜,是一幽会的好地方。
顾锦瑟将烛光晚餐安置在竹屋内,夜色凉凉如水, 月亮悄悄越过柳梢头,竹屋半开的窗户吹来一阵阵凉风,烛火被吹得四下摇曳。
两人对面而坐,顾锦瑟勤快地斟酒, 明祎在她对面端着,把玩着琉璃盏, 脸上微热。
顾锦瑟坐下, 望着她,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该说什么呢?”明祎淡淡道。
烛火黯淡,明祎面上映着烛火, 烛火朦胧,带着一层又一层的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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