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早就吓得起身走了,顾锦瑟却稳稳地跪在地上,悠悠说道:“不是我一人吃的,还有阿爹呢。”
下一息,顾止转身跑了,黄昏下中年人的步履极为矫健。
明祎笑得直不起腰,虞氏干瞪着顾锦瑟,“多磕头,磕不完一百个不准起来。”
明祎看着少女挑眉浅笑的面容,笑意萦绕心口上。
最后,顾锦瑟磕头一百零三个头,起来的时候天旋地转,忍不住埋怨虞氏:“你为什么就让我一人磕头?”
虞氏并无怜爱之意,“因为你是主谋。”
顾锦瑟不服气,虞氏吩咐人收拾,直接走了。
顾锦瑟咬牙启齿,明祎拉着她去吃饭,“下次记得喊我一道吃。”
“我自己吃就好了,你刚刚都不帮我,你说一句话,我也不会那么倒霉的。”顾锦瑟很不满。
明祎冷笑:“罚你的是你娘,又不是我娘,吃鸡的时候你怎么不喊我?”
顾锦瑟:“……”
****
除夕夜的月亮很圆,挂在空中,皎洁明亮。
吃过晚饭后,一家四口坐在窗下赏月,顾锦瑟叹息此时没有春节晚会可看,四人显得有些尴尬,她若离去,阿娘就会睡觉去了,阿爹多尴尬啊。
顾锦瑟哀叹一声,顾止说了几个稍微有些尴尬的笑话,虞氏看他一眼,好像在说你不会说就不要说,顾止立即闭嘴了。
明祎倒好,一直在低头剥瓜子,一点都不想参与她们一家三口的尴尬笑话中。
顾锦瑟好奇一句:“阿娘,您当初为何应下亲事?”
“猪油蒙了心,你爹的脸闪瞎了我的眼。”虞氏淡淡道。
明祎伏案偷笑,顾止羞得脸红,明祎忍不住说一句:“夫人之言,甚合我心。”
顾锦瑟冷笑,“我都没嫌你老,你还嫌弃我?”
明祎将瓜子仁递给她,“不嫌你小。”
虞氏觉得碍眼,将她二人赶走,自己领着小婢女们打牌,又说一句:“夜间吃烤鱼,你们想吃就过来,不想吃,就别过来了,碍眼。”
顾锦瑟呵呵两声,刚想怼过去,明祎拉着她走了,顾止顿在原地颇为尴尬。
两人出了宅,门外孩童们提着灯笼奔走,明祎笑了,“这里很热闹。”
若在京城,必然是要赴宫宴,看着皇帝歌颂自己的功绩,听着群臣夸赞,吃着早已冷透的菜肴,虚与委蛇,不如此地自由快乐。
顾锦瑟笑说:“顾家人少,若是家中子弟多,围在一起说话聊天,好过自己一人枯守着。”
出了宅后,遇见许多百姓出来游玩,提灯结伴,远远看去,犹如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一路上遇到许多人,满面喜色,互相道好,除夕夜的热闹气息十分浓郁,忽而夜空中绽开烟火。
火树银花不夜天,让人眼前一亮,顾锦瑟停下脚步,望着明祎,明祎抬首去看,心中亦是欢喜。
孩童们争相尖叫,一个劲地大喊烟火烟火,顾锦瑟也是许久没有看到了,在现代的最后那几年内,烟火被禁止燃放了,过年反而少了一股味道。
顾锦瑟握着明祎的手,两人漫步走着,时不时遇到行人,回到顾府,恰好是子时。
招摇与吞吞也回来了,两人手中都提着大大的包裹,虞氏乳娘给小辈准备的过年礼,都是些糕点果子。
“虞夫人的乳母可真是慈爱的老者,我要是有这样的奶奶好了。”吞吞说着,将一块花生糖丢入自己的嘴里。
招摇打开自己的包裹,然后叫了起来,“有红包、红包……”
明祎皱眉:“丢人吗?”
“长着赐,不可辞,我好久没有收到长者给的红包了。”招摇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吞吞埋头在自己的包裹里翻找,将七八包糕点都翻了出来,连个红包的银子都没有看到,她十分不解,眼馋地看着招摇:“是不是哪里错了?难道还要运气吗?”
“阿婆年岁大了,记性不好,可能是忘了。”顾锦瑟好笑道,拿手拽了拽明祎的袖口:“你不给我发红包吗?”
“你还要吗?”明祎不解,丰厚的家产还要红包?
顾锦瑟瞪她:“我缺你那三瓜两枣吗?”
招摇忙说道:“主事,您不知明相早就准备了,这是和您闹着玩呢。”
言罢,她拉着顾锦瑟去看自己的包裹,“阿婆真是个大好人,您可知晓这是我第一回得到长辈的红包,太激动了。”
招摇一面说,一面将从背后给明相招招手。
明祎略有心得,直接走了,而吞吞依旧在哭天抢地,最后被招摇塞了一块糕点,这才止住哭声。
子时后,顾锦瑟让人打开钱匣子,给院子里的婢女们发赏钱。
两箱子银裸子和散钱,院子里的灯亮了,吞吞得了头一份,抵得上一月的月钱了,接着是招摇。两人拿了钱后,抬着一只钱箱子去外院发赏钱。
顾止不在,只有顾锦瑟自己忍痛割爱了,好在提前有了准备,人人都有份。
顾锦瑟头一回掌家,有明祎做后盾,小错不少,大错没有。
回到屋里,明祎大气地给她一个香囊,顾锦瑟半信半疑地打开,里面就一张纸条,是一处庄园。
京城内得一座庄园抵得上十多个铺子,尤其是庄园前后都有田地,这些都是经过明路的,是先太后赏赐明祎。当时三公主不服气,去先太后面前闹过两回,先太后下旨岂会改口。
明祎笑道:“新年礼物,可喜欢?”
“喜欢,甚是不错,我们睡觉吧,不守夜了。”顾锦瑟呆了呆,将纸条塞进香囊后抬首笑了,“新的一年从爱你开始。”
明祎:“……”为自己的色心找了个很好听的理由。
她抿住唇角,微侧过身子,顾锦瑟默不作声地抱着她,主动吻上她的唇角。
衣裳皆落,灯火摇曳,爆竹声叠起,屋内的低吟声被掩盖。
整座顾宅都被热闹掩盖住,婢女们凑在一起喝酒,招摇拉着人舞剑,醉得不省人事,吞吞却时刻保持清醒,一人醉了就成。
招摇跳到屋顶剑指苍穹,质问它:“你为何不给吞吞红包?”
屋下的两人戛然而止,尤其是明祎,惊颤不止,贴着顾锦瑟羞得满面通红。
云雨巫山下的两人贴在一起,情动被羞恼掩盖,暧昧的气息散得干干净净,顾锦瑟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揪下来。
短暂几息后,明祎气息平和下来,往被子里缩了缩,双手勾着顾锦瑟的脖子,“还要吗?”
“不理她,她敢掉下来,打断她的腿。”顾锦瑟声音冷冷,眼中映着明祎姣好白皙的身子。
下一息,明祎被堵住了唇角,宽慰的话被迫吞入腹中。
屋顶的招摇骂了两声后开始踩着瓦片来回奔跑,剑舞清风,下面的婢女一阵叫好,那一柄长剑如柳条般舞出游龙的灵动。
银光与月光相呼应,寒风呼啸,让人心中意动,婢女们眼出痴迷。
屋内两人紧密贴在一起,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不断冲击着耳膜,明祎蒙住了自己,脚步声让她浑身打颤,声音敲打着心口,就像此刻被人观摩,而她无法拒绝。
想到此,她屏住欢喜,将顾锦瑟按入自己的怀中,咬着她的耳朵:“我想、我想打她。”
顾锦瑟噗嗤笑了,吻上她的唇角,肆意而亲密。明祎的的主动,让人心醉。
招摇舞剑舞了半夜,最后被吞吞揪下屋顶,灌了三碗醒酒汤后塞到床上睡觉去了。
顾家有新丧,杜绝一切酒宴,因此,初一这日无人登门,但这些不能阻扰余杭等地的官员富商巴结当朝剩丞相的脚步。
正门无人,后门来了许久不认识人,提着厚礼排着队,差点就要撞破了顾府的门。
门房将来者的姓名都登记造册,由明相决定要不要见。然而明祎并没有见到名册,吞吞直接拒绝了,让人都回去。
用主事的话来说:我缺你那三瓜两枣吗?
门房挨个拒绝后,聪明的人改口要见顾主事,门房这回直接拒绝了:“我家主事有孝在身,不能见外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