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相,下官并无此意。”东宫詹事汗水滑下脸颊,天寒地冻的夜晚犹觉得置身火炉中。
明祎冷冷看着他:“不仅他、五百侍卫休想离开,刑部地方大,莫说五百,就连千余人都能关得进,至于巡防营……”
她抬了抬眼眸,巡防营诸人忙开口:“我等并无参与,巡查之际闻见了刀剑声才过来的。”
“好,你们不走吗?”明祎凝着对方,黑夜下,一双眼睛锐利如箭。
巡防营诸人连滚带爬地迅速逃离,黑夜下,被一女子三言两语吓破了胆子,顾锦瑟看向那些英勇无畏的将士们,来这里将近一年,初次见识明祎的威仪,一人之勇,力量过于浅薄,集百人千人呢。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权势的可怕性。
她回首看着明祎,恍惚见得明祎单薄的身子里蕴含一股强大的力量,无关男女、无关身子强健,无形的力量比有形的更可怕。
刑部尚书更是呆若木鸡,刑部将五百侍卫都关了,明日还得了?
翻天了。
明祎无所畏惧,扶着顾锦瑟转回刑部,路过刑部尚书的时候说道:“若连自己下属都护不住,有何脸面掌握刑部,下属对你,如何卖命。”
刑部尚书呆愣如鸡,看着顾主事苍白的面容,明祎嘲讽他:“此案是你给她做的,为何给她,不过是你不想得罪东宫罢了。如今出事,你躲着不出去,这么多年来,你当初为民伸冤的初心哪里去了。”
言罢,她扶着顾锦瑟走了,留着这个大男人站在冷风中自省。
顾锦瑟知晓今夜的事彻底闹大了,她担忧道:“陛下会不会罚你?”
“罚我做甚?”
“罚你针对太子殿下。”
“你可知送那苦主上京的人是谁?”
“不是你吗?”
“不是我,是德妃。此事并非只有我一人掺和,就连贵妃的人都在路途上保住苦主的性命,甚至让人照顾苦主。”
顾锦瑟不傻,这些人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是暗自用力,不甘认命罢了。
刑部内有暂时休息之所,两人走近前,吞吞立即去马车上取炭火,还有干净的被褥。
明祎与顾锦瑟说道:“他们活得潇洒,尚且不甘心,我为何要认命呢。”
顾锦瑟伸手抱着她,“明相,我们可以一起的,你身无依靠,无所畏惧,我最牵挂的人也有了最好的安排,我可以与你一起披荆斩棘。”
明祎不言语,鼻尖涌着熟悉的香味,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想说不必一起,可又不舍。
炭火点燃后,屋内暖和许多,顾锦瑟拉着明祎坐下,明祎却看到她掌心处的擦伤,心里愧疚得厉害,顾锦瑟却说道:“我的父母也抛弃了我。”
明祎眼皮一跳,顾锦瑟徐徐开口:“我的父母和离后,都不要我,觉得我是累赘。后来是外婆收下我,她是我母亲的生母。或许老天觉得我太坏了,不久后外婆被车撞死了,对方赔了许多钱,我以为我有钱了就不会吃苦。”
她顿了顿,明祎说道:“你母亲回来将钱拿走了?”
“对,她不管我的死活,她只想自己快乐些。我很喜欢虞氏,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待我好,我可以将命给她。”顾锦瑟摸索着自己掌心的伤口,语气轻扬,“所以,我可以为她放弃许多。”
因此,她要对不起那个孩子了。或许等虞氏百年,她会再度去寻仇。
明祎沉默良久,指腹抚摸顾锦瑟掌心的伤痕,她想去安慰,却发现不知如何说。顾锦瑟很开朗,初见她之际,她便如旭日朝阳,身上的朝气与明媚,与寻常女子大为不同。
她的干净美丽,似一道光,照射心坎。
“明相,她是温柔的女子,自己明明活的不好,偏偏从逆境中选择高兴的事情去想。我在她的身上学习了许多,方才,我觉得万夫之勇都比不上你。你让我很敬佩,又让我想到许久前被全世界抛弃的自己。”顾锦瑟看向明祎,“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明祎终是笑了,顾锦瑟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凑至她的耳边:“你觉得我是不是怪物?”
“就算是怪物,也是好看的怪物。”明祎舒心一叹,不知为何,听她简单几句话,心里舒服多了。
顾锦瑟明明什么都不知晓,她轻叹一声,顾锦瑟吻上她的唇角。
炭火旁,温度炙热,简单一吻,让温度骤然升高,热的人额头生汗。
耳听着脚步声近,明祎立即推开顾锦瑟,刚坐定,吞吞抱着被子便来了,她大咧咧说道:“车上有药,主事可要?”
顾锦瑟身上多处擦伤,那么高的墙头下来没有摔断腿脚已是万幸。
已到了后半夜,肯定是要睡上片刻,不然明日没有力气去办事。
“我没事,倒是困了。”顾锦瑟舒展筋骨。
明祎却说道:“你今夜躺下了,明日就起不来了,寻些药酒擦拭身子。”
顾锦瑟不解,吞吞深以为然:“我们以前练功的时候就是摔摔打打,现在觉得尚可,以前的时候筋骨松懈下来,明日起来可难了。”
顾锦瑟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肩膀手臂,些许疼痛,多半还是擦伤,冬日里穿得厚,若是在夏日,肯定头破血流。
吞吞寻来药酒,贴心地将门关上,说道:“属下去看看外面如何了。”
顾锦瑟啧啧了两声后,爬上床,然后脱下厚重的衣裳,露出纤细的胳膊,胳膊肘上擦伤了,皮都破了。
明祎走来,拿手戳了戳她肩上一块青紫的肌肤,就戳了两下,顾锦瑟哎呦一声,然后哀怨地瞪着她:“你干什么?”
“又不吃你,你这里、这里、这里都青了。”明祎修长的手指在顾锦瑟的肩背上一通戳,好几处都青紫交加,可见摔得不轻。
幸好,没有摔到脑子。
顾锦瑟不满,“你戳什么戳,显得你的手指很长吗?”
明祎立即将手背到身后,下巴扬了扬,道:“比你的长。”
顾锦瑟:“……”
明祎笑了两声,取来药酒,冰冷的液体沾染肌肤,先是发冷,接着,那股灼热钻入肌肤表层。
全身都热了,顾锦瑟裹着被子躺下,抓了一把明祎,“你睡吗?”
“睡。”明祎颔首,脱下外裳后挤入床上。
两人并肩躺着,时间仿若停止下来,顾锦瑟望着屋顶,时间实在太晚了,脑子里想说话,眼皮子很快闭上了。
明祎本不困的,听到她的呼吸声后,被传染了困意,片刻间也睡了过去。
似乎刚闭上眼睛,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太子来了。
当是宫门开钥就匆匆赶来,下颚都生了胡渣,可见昨夜并不好过。刑部尚书去迎,将昨夜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明相歇在了刑部。
太子偃旗息鼓,让人去请明祎过来。
明祎拒绝见面,躺下来后就不想起来,捱到上朝的时间才磨磨唧唧起来,顾锦瑟自然没醒,她本就是日日盼着睡到日上三竿的人,有机会睡觉自然乐得不行。
明祎换上朝服后,也有些困倦,坐在马车上稍稍补眠,到了宫门口,就见到太子久候。
她很累,不想将气力浪费在太子身上,下车时,她故意走快两步,而太子穷追不舍。
太子先开口:“阿姐何故算计我。”
明祎停下脚步,敛下疲惫,一脸端庄矜持地看着他:“是谁护送苦主入京,是我吗?”
不是明祎。太子脸色难堪,明祎继续说道:“案子丢在刑部,刑部去查,与我何干?反倒是你,令人去安抚田黎好友,让人钻了空子,分明是眼光不好,怨我做甚。”
“顾锦桓擅自去抓田黎,敢说不是仗着阿姐之势?”太子据理力争,“若无阿姐,顾锦碰都不敢碰田黎。”
“刑部办事,讲究证据,你与我闹、与刑部闹,不如想想如何将自己摘干净。”明祎疲惫,站稳身子后,微微一笑,“东宫打伤刑部主事,夜闹刑部,惊动巡防营,太子殿下该想想如何去陛下跟前请罪。我若是你,先去陛下跟前请罪,让陛下息怒,不然,你的东宫储君之位,怕是要让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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