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见被绑上刑架,一鞭子挥过来,不偏不倚抽在他受伤的腰部,他疼得倒吸一口气,但并不叫出来,于是又是一鞭子下来。
路边站着不知所措的新任大理寺卿,谢辞吃着瓜子,嫌弃得招呼狱卒:“别打伤脸了,身体还能洗洗疤。”
狱卒停下来恭维了他,又继续往狠里打。
谢辞用瓜壳弹向寒无见,拍拍手,煞有介事地问:“寒无见,你可知罪?”
寒无见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设计谋杀了荣安王,现在这事不仅全京城都知道了,全天下都要知道。你杀了当今圣上的父亲,难道还想全身而退吗?”
狱卒似乎察觉到他腰部有旧伤,于是朝着那儿多挥鞭子,寒无见额角手心全是细汗,“呃,咳咳咳,我没有谋杀王爷,他不是我杀的。”
“他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谢辞引诱他,“难不成,是陛下自己吗?”
他说完身旁站着的几个不敢发话的官员都惊了一惊。
寒无见瞪着他,喘粗气道:“你太放肆,咳咳咳。”
“你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否认我。无见啊无见,昔年你在宫里头得的好处也不少啊,怎么如今换了世道你还是如此的如鱼得水,陛下不处置你,难不成真是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可是陛下生父啊。”
寒无见“呸”了一声,“你在污蔑他。”
谢辞示意狱卒可以了,轻蔑一笑:“你嘴巴真的严啊,要是你不说出实情,本王真的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把那些工具抬上来,”他重新转向寒无见,“这可都是我珍藏的玩意儿,必定叫你大开眼界。”
狱卒抬过来的箱子还未放下,一个声音高嚷道:“陛下驾到。”
其他人连忙跪下磕头,谢辞也不甘心地下跪,膝盖还没碰着地面,就被一脚踹翻了。
“陛下!”有人惊叫了一声,谢兰因来得匆忙,衣服根本没换,他抽出侍卫佩剑刺向谢辞,后者一个翻滚避开,慌忙叫着“饶命”。
大理寺卿慌忙阻止:“陛下慎重啊,纵使王爷僭越了大理寺刑罚,罪不至死,求陛下三思。”
寒无见也微弱地求了一声情,谢辞至少是藩王,这一剑下去就是西南十二城的去向。谢兰因调转剑头,割断了寒无见手腕的绳子,叫人把他扶出去。
其他人才松一口气,谢兰因挥剑斩下了狱卒的头,把头踢到谢辞面前,笑道:“皇叔,再有下次,这就是您的下场。”他用更低的话表示,“毕竟我是个连生父都敢弑的人。”
其他人少见这种场合,吓得一动不动,直到谢兰因大步走出去。
因着此事,朝堂闹的不开开交。内阁大臣大着胆子进谏,企图就几日内得出最能消解矛盾的办法,好息事宁人。
谢兰因丝毫不让步,他觉得不杀谢辞就是最大的让步。
一名臣子道:“这,谢辞,他确实是太放肆、僭越司法,但他毕竟掌握潭州一带的要道,何况如今朝政新起本就不稳,再生事端怕是不好。”
谢兰因这次连衣服都没换,身上还带着血迹斑斑,叫人看着都瘆。他擦拭自己的剑道:“他就看了条道有几个兵就如此无法无天了,那其他的将军一并过来朕是不是还得给他们下跪啊?”
“他们再如何也强不过陛下的势去,只是考虑民生,还是请陛下三思而行,万不可再起兵戈。”
“那依爱卿之见,此事何解?”
“回陛下,臣等都以为还是要以安抚为主,训诫为辅。至于寒无见……”
“至于寒无见,”谢兰因夺过话头,扬高了声音,不容置疑地扫视群臣,“护驾有功,德行正直,朕要赦免他。”
众臣大变了脸色,一个人直接嚷道:“这怎么行!寒无见不能留啊陛下!”
谢兰因并不生气,反而颇为认真:“朕不仅要赦免他,朕还要赦免整个寒氏一族。朕看着你们就叫人头疼,这完全是为了大魏江山社稷着想,朝廷需要新的血脉,众爱卿不觉得吗?”
有几个人都噤了声,有人想继续说话,被谢兰因无情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关荣安王的事纯属无稽之谈。我是他的儿子,他是遭人谋杀还是病逝难道我不清楚吗?或者你是想说,朕与这事也有什么干系?”
谢兰因发了怒,其他人只好都跪下去:“臣不敢。”
有人还想冒险,扬声:“求陛下万分三思,纵使不涉及荣安王之事,寒家是前朝重臣,万不可再用。寒无见与逆贼谢余有千丝万缕之联系,也叫人不得不防。如今天下都只此事,他又与荣安王之事有关,陛下如何堵这悠悠之口?依臣等之见,还是将其压入大理寺大牢,听候审讯,以理服人。”
谢兰因道:“许爱卿,你要知道,朕可不是凭这个‘理’上的这个位置,朕就是要直接赦免他,别再问为什么,我这是通知你们,不想听你们吵。此事就此定下,今明都不许再有人进谏。”
寒无见醒来已是在正午,夏知蹲守在他旁边,正给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哈气连天。
寒无见见周围光景甚是熟悉,他坐起来,把迷糊的夏知吓了一跳,他跳起来:“啊,寒大人,您有什么事吗?你是不是饿了?”
他稀里糊涂又问了几句,又放下扇子说要去给他端药。不等他反应,林伯已经进来了,手里稳稳当当端着托盘,里面放着药碗。
对了,这是李暮当时的住所,他果真病得快糊涂了。李暮已经过世,如今只有林伯还留在这里,连看门小童也遣散了。
“公子,您醒了。”因着寒无见已不再是官职在身,林伯也换了称呼,他把托盘放下,仍然向着寒无见行了一礼,“既然醒了,就请下来喝药吧。”
寒无见撑着身体下床,环顾很是熟悉的房间,正是他昔日住的那间,他问:“我怎么到这里来的?”他本来还想问谢兰因,他记得明明是兰因救了自己,但还是不好问。
夏知一眼看出他的顾虑,主动上来搭话:“是陛下考虑到您需要静养,先将您安置在这里的,想必是觉得幽静。何况他不放心旁人,所以叫我跟着伺候您。您有什么需要奴才去做的吗?”
寒无见摇摇头,他知道兰因应该知道这里是除了他昔日府邸他最熟悉和心安的地方,所以才放自己这里来,何况还有林伯在,可以照顾他。
寒无见道:“不劳烦您……您知道景行哪里去了吗?”
“这个您放心,小公子虽还在心月楼,但是煦华公子照看着他呢,老鸨吃了苦头了,无人再敢为难他。”
寒无见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林伯端出一只质朴木盒,小夏子警惕地把头伸过去,审视他:“你这是做什么……你加了什么进去?”
“糖。”林伯看了寒无见一眼,在药里放完糖就把木盒关上了,放回原处,自顾自道,“趁着还是热的,容易化开。后面就容易黏上。”
夏知不相信,硬要他现场尝一口带给寒无见喝,结果不等他话音落,寒无见已经端起碗一饮而尽了。
夏知敢怒不敢言地递上手帕,寒无见擦嘴,笑道:“夏公公别介意,我知道你是为着我好。林伯他很了解我,不会害我。公公您先下去吧,我有事再叫您,我有话要和林伯单独说。”
夏知应声下去了。他留了个心眼,走得慢吞吞,想听两人说些什么。
似乎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他一转身寒无见就寒暄似的开口:“多谢你林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要劳您老再来照顾我,还记得我一些坏习惯。无见不仅受宠若惊,甚至是有愧的。”
林伯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坏习惯。您喝药一贯都要加甜糖,否则这苦味叫人难以下咽。小暮和陛下昔年都如此记得,老奴自然也不敢忘……”
夏知聪明机警,一下便反应过来林伯口中的“陛下”指的乃是谢余,心中不禁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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