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殊小姐,不管我们有什么恩怨纠结,我寒无见都想请你网开一面,让我请走一位郎中。”
“我们哪有什么恩怨,我们有的是——情结,”她笑起来,“你都不关心我害了什么病的吗?”
寒无见不说话,但是能看出他强大的隐忍和耐力。
苏殊道:“果然呢,你就只关心你弟弟,都不关心我得了相思病。我得把自己的病治好是不是?但是大夫们说药石无医,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来跟我成亲,做我侧房,你手废了不能骑马,我来八抬大轿你,等你成了我的人,你弟弟保准药到病除,说不定还能爬起来喝咱俩的喜酒。”
“苏姑娘,不要再拿寒某开这些荒唐的笑话了,我真的很着急。”
“我知道你急,你先别急,我哪里在开玩笑啦,我认真的好嘛,大家都从侧房做起,你熬个一两年就成正君了,”她脸色一下子从笑嘻嘻变得十分沉静,“如果你不愿跟我成亲,那还有第二个办法,你求我,跪下来。”
寒无见向她跪了下来,“苏姑娘,我求你。”
她把他扶起来:“真的是,你还是我长辈呢,真是折煞我。行了,我叫两个人跟你过去。真不跟我在一起?我还怪喜欢你的。”
寒无见再次严词拒绝了她。
所幸回来谢兰因已经睡着了,他似乎刚刚熬过一阵疼痛,浑身是汗,手上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伤痕。
大夫给他看过,却问寒无见:“先生,你这位兄弟此前是服用过五石散吗?”
寒无见回想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没有,”
“也是,也不是很像五石散上瘾,只是有部分症状,其实他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他气息相当紊乱,很可能是过去长期依靠某种强效药力的结果,而今没有用药从而引发的剧烈反噬。”
“那,是不是要继续给他用药才能平复?”
“啊,不不不,是有说药物可以短期平缓,但是那个药劲过大,再用下去很可能会让血脉偾张断裂致死,那可是非常痛苦的死法。我医术浅薄,不知道他服药多久了,只能明确他不能再继续服用此前的药物,必须靠自己熬过去,在这个戒断阶段他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有可能抗不过去,有可能伤害自己,您最好看着他,我看他身体素质其实很好,应该是可以捱过去的,这个药我也是曾有耳闻,似乎跟南疆一种奇异草药有关,当地人都会咀嚼其以增强短期精力,长期下去则会影响神识,致人疯魔甚至暴毙。我会开一些药看看能不能帮忙缓解他的症状,他原先的药是万万不能再用了。”
寒无见听得心悸,问:“熬一段时间,那大概是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吧。他现在还是好的,之后便会慢慢加剧疼痛,可能还会有其他症状伴随出现,包括之前靠此类药物平缓过的或者早年落下的病根,如果有什么症状你再来找我,我开些温和辅助的药。”
第267章 左手
大夫继续道:“他身体那么强壮,主要还是靠他自己扛,应该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等扛过最疼痛的两天,慢慢就会缓和下来,那就算真正好了,只要余生别再碰那种药。”
寒无见直着眼睛仔细听着,点点头:“好的,多谢大夫。”
寒无见明白大夫终归还是太轻描淡写了。
谢兰因头两天还能睡着,或者说腾晕过去,寒无见给他擦汗,他便缩进寒无见怀里,试图催眠自己。到后面完全睡不着了,会真真正正地疼上一整夜,痛苦不断加剧,症状只是发烧,烧了又退,退了又起,寒热不定。寒无见推掉了教书的事,好在开办学堂的老夫子很体谅他,仍然提供一些补贴;寒无见一天找好几道大夫,但是大夫来来去去就那几副话,甚至不敢开药了,怕加剧伤害,推荐寒无见给他多喝水,用外在的方法降一下温。
寒无见脱掉外衣,在外面站了许久,外面落过一层薄霜,远山笼在浓雾里,又是冬天了,他想,谢兰因服用了几年的药,谁来告诉他?
谢兰因几乎没有力气说话了,只会模糊地喊寒无见的名字,吃了也是吐,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寒无见赤脚爬回床上,把谢兰因滚烫的身体抱住,谢兰因似乎终于感到舒服一些。
他的烧退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头骨剧烈的疼痛,之前坠崖粉身碎骨的感觉又回来了,每一片碎骨都扎在肉里,尖锐的疼痛和一种歇斯底里的渴求。
寒无见给他熬药,揉穴道,用了一切可能的办法,都没有丝毫缓解。
一天,一个神秘客拜访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漠地留下了一只药盒。
谢兰因像是突然获得强大的生命力,伸手把它取出来,深红色的药丸,寒无见把它抢走,又被谢兰因推开,寒无见多日劳累也精疲力尽,一下子撞在柜台上,物什跌落在地,一室狼藉。
“不要吃,”寒无见靠坐在柜台旁,无法站起来,只能对着他摇头,“再痛苦也不要,再忍一忍就好了。”
“我根本没想活那么久你明白吗,”谢兰因双眼通红地看着他,甚至有些可怖,寒无见只能摇头,谢兰因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根本没想活那么久,我一个人活着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了。”
下一刻,谢兰因却把药丢进了火里,操起旁边的匕首狠狠扎进了自己手腕,把自己的手钉在了桌子上。
寒无见尖叫了一声,冲到他身边,匕首掉在地上,血流如注,谢兰因半跪着倚进他怀里,用干净的那只手环抱住他,道:“下次再敢推你,我就再扎自己一刀。”
寒无见跪在地上给他包扎,手忙脚乱地问他:“不痛吗?”
“你在我身边就不痛苦。”
寒无见看了一眼他痛的浑身发抖又格外虚弱的模样,道:“是假的,”
“是真的。”
谢兰因又说了一遍“是真的”,“这样还好一点,手痛骨头就不会痛了。有时候感觉自己就跟要暴体了一般,但是恢复一点精神,想想那种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值得渴望的。不要看它在流血,”他在说自己的手,气喘吁吁,说一个字都像费极大的气力,“真的好多了,我现在都能说话了,你不要担心,很快就扛过去了。我答应你,我,”
谢兰因抱紧寒无见,像是用尽毕生力气般,颤抖着抓住那一根独属于他的救命稻草:“我不吃药了,我向你发誓,我发誓……你答应我,答应我三个愿望好不好,我快受不了了,我,我不逼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想你答应我三个事情,我能挺下去,我一直都是为了你……活下去……”
寒无见的手指尖也在颤抖了:“不要说这种话,有什么事你好了我们再说……好,好,我答应你,我扶你躺回去,我叫大夫过来看看你手上的伤。”
“暂时别走,我再抱你一会儿,”谢兰因声音微弱道,“你当年,被他们弄断筋脉,比我,疼。”
大夫给谢兰因处理了伤口,与寒无见道了几声恭喜,虽然寒无见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好可喜的,也只是疲乏地笑了笑。
大夫道:“您弟弟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我看他手上泛的白筋也已经淡化下去,说明已经扛过了最重要的阶段,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上好几天,接下来的日子同样需要注意,等他疼痛慢慢缓解,后面就会是他最最虚弱的时候,这种时候让他好好睡个几天力气就会起来了,等能下床时候再辅以适当的锻炼,慢慢就恢复正常了。中间再有什么变数再来找我,一般是不会有了。”
寒无见拿着大夫开的一些补药回来,发现谢兰因已经下床了,坐在桌子旁,往地上丢一些碎肉,隼跳在他脚边啄食。
寒无见问他:“怎么,不痛了?”
“好很多了,想下来走一走,有些乏力。”
“大夫说这都是正常的,”
寒无见跟他转述一些大夫的注意事项,一边去关门,外面冷,寒无见插空问,“怎么,是哪里来什么新消息了吗?”隼突然蹿起掠过他,吓了他一跳,谢兰因厉声道:“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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