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见道:“他居然没有废了你。你为什么跟他说那种话?”
“我就知道你听见了。你听到了多少?”
“你要是真知道自然不会来问我。”
“我猜你听见了一半。你听不完的,”谢余和颜悦色地笑了,好像伤重的人不是他,“真叫人听不下去。是我的错,对不起,叫你这么为难。你应该能谅解我,你知道我激他这一切都是为了活命。而且你难道还没有看穿他的真面目吗?他似乎把你当成一件物品,违背你自己本身的意愿占有你就算了,居然还做不到相信你。是人总会心寒的,尤其是他现在还把你锁在这里?”
“别说了,我自己心里知道,我不是什么莽撞的小孩儿了。”寒无见道,“景行才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利用他?”
谢余惊讶:“你怎么会觉得我在利用他?”
“只要活命你什么都能利用。”
“你是这么看我的吗?”
寒无见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你就当我说话过火,失了分寸。”
“景行比你想的要成熟些。”谢余幽幽道,“你想想我们十二三岁的时候,难道没有一点了解吗?”
寒无见闭目:“算了。安平公主心思深厚,我猜不懂她,我可以带你出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从此不许再同这一切有往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笑。
“你——”
“逗你的。我在好好考虑的,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怎么出去?你确定自己真的能送我脱身吗?我换个说法,谢兰因真的没有监视你?”
“别说了,”寒无见抽出一条手帕递给他,“捂住吧,你流血了。”
谢余满不在乎地摁上去,道:“城门都是埋伏,我估计是出不去的,就算骑再快的马,也会射成筛子。阿见,要不你还是别管我了,我不想你被他继续怀疑……怎么这么看着我,你是不相信我刚刚说的话吗?”
“你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寒无见道,“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东门有一条最近的暗道,但是要翻些墙,还不能被撞见,他们看到我还好 主要是我能出去。”
还有一件事需要严重考虑。谢兰因很快就会过来,而且用谢余的说法,他没去暗牢,就暂时还不知道谢余已经跑了的事,如果他一旦知道,必定会把皇宫翻底朝天,到时候想走就更难了。
寒无见也不想谢兰因知道。
“要想谢兰因不看着你,唯一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谢余已经换了宫人装束,随时能同他走开,“就是让他睡过去,完全不知道这种事,到时我走了,也与你无关。”
寒无见下意识就否决了这个方案,让他愤怒的是谢余连药都带来了。
“又是公主给你的?”
谢余道:“别管谁的了。阿见,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想用这种方法,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放心,这个药没什么害处,就是普通的迷药。你懂些药理,我不至于如此愚弄你。”
平心而论,谢余说的是正确的。但寒无见仍然花费了一段时间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办法。他一点也不想伤害兰因。谢余说让他睡过去不知晓这一切才是不伤害他。
等到谢兰因来找寒无见时候,寒无见纠结难受得几乎已经不会说话了,他仍然在犹豫不决。
谢兰因脸色也不好,他推脱说自己喝了点酒。寒无见扶他,抓着他的手,林伯顺理成章把下了迷魂药的醒酒茶端了过来。
谢兰因抬手要喝,寒无见突然叫住他:“兰因,等等……”
“怎么了?”谢兰因眉眼间有些疲惫,看着寒无见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他笑了,问,“不想我喝?难不成你下了毒?”
寒无见整个脸倏忽白得如同纸张,谢兰因道:“你不要紧张,我开玩笑的。你知道就算是毒药,你亲手喂我,我又怎会不喝?”
说完他仰头喝尽了,倾身抱住寒无见,头枕在他肩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倾,声音也渐渐弱下去,“我只是,不想你……”
没说完,他睡了。寒无见叫了他两声:“兰因?兰因?不想我什么?不想我走吗?”寒无见环紧他的腰,痛苦地闭紧双眸,“对不起,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余绕出来,用眼神向他催促,寒无见扶着谢兰因靠回椅子上,要走,谢兰因的手还抓着他的袖子,寒无见小心翼翼松开他,俯身轻柔地吻了他额角一下,又悄声道一句对不起,方起身离开,临了又跑回来,给他盖上一件披风,才终于和谢余走了。
密道中,寒无见一手扶着谢余,一手拿着火折子探路。
谢余道:“你对他太小心了,就像对待一个心性稚嫩的孩子。”
“你想说我不是真的爱他?”寒无见停了一下,微弱的火光映着他的面容,自从出来,他脸上愁容始终未散,谢余应该看得相当清楚。
寒无见道:“你再如何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善变,阿余,我同你说清楚,我带你出去,但绝不是要跟你走,你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你在暗牢里说的那些……”他哽了一下,“只是你为了活命……总之,我理解你,也不怪罪你,你走吧。”
“你不是想去外面看看山水吗?”谢余道,“也不去了吗?”
寒无见没有说话,他们到了。
外面没有下雪,积雪被踩的溃烂,天色暗了,只能看到不远处一些朦朦胧胧的影子,似是守卫。
“不好,”寒无见道,“他们在这里也有部署,看来还是得动手。”
谢余道:“我就知道一切不会那么容易,真是连累你了,阿见,也不清楚……”
一只黑影蹿过,是飞鹰,寒无见抬头喃喃:“影子……不好,被他发现了。”
谢余拉住他:“什么?什么影子,别急,没事的。”
也不知道此前埋伏在哪里,听了有多久,一个人影突兀地闪跳下来,黑色长靴稳稳踩在薄雪上,手里挽着一把弓。
“放开他!”顾影厉声向谢余道。
寒无见明白他以为自己被挟持了,遂前跨一步挡在了谢余面前:“顾影,我无事,多谢你。我想求你卖我一个人情,否则我们就只能再打一场了。”
谢余看看顾影,又看看寒无见,居然失声笑出来:“怎么,这也是对我们阿见动了感情的人?”
闻言,顾影似乎生气了,扔下长弓拔出了剑,向他们冲来。寒无见也只好抽出备剑迎上去,刀戈相击,擦出星点火花。
顾影手下处处留情,几乎是不自觉地。他抵住寒无见的剑,道:“你这样做,不怕陛下怪罪你吗?”
寒无见不声不响,顾影留情,他也不好借此伤他软肋反击,只用刀背相向。
顾影低声快速道:“他们还没有过来,你快走,把他交给我。”
“你会把他杀了。”
“我不会杀他,我跟你保证,我把他交给陛下。你要在陛下发现之前回去,我也当没看见你。”
“他不会发现我的。”寒无见低声,说这种话的时候,他心里一颤,似乎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说的话,也不理解自己说了什么。
他内心对自己充满了鄙夷。用了最卑劣的方式瞒过他,每每想到这里,寒无见心似乎被慢慢豁开一个伤口,在淌血。
“你们在打什么情意绵绵剑?”声音自陈相因,她扔了一支飞镖下来,“还敬”顾影之前扔给她的,迫使两人分开。
顾影把剑尖对准她,招式突然凌厉了起来,充满了杀气。
陈相因推了一把寒无见向谢余,低声:“城南有马舍,城门的伏兵多,你送他出去,他们不敢对你动手。”
寒无见根本来不及拒绝,只能不经思考带着谢余跑过去,解决掉守卫几个,刚要带他去牵马匹,忽然周遭冒出一片人,穿着甲胄,腰挎长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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