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李静漫不经心地附和道,“过了这个时段就好了,陛下,现在实在是太冷了。”
第228章 不信任
如梦被放回来了。她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谴责,只是被问了些事,但她一概作不知,却也并没有受到为难。
她对着寒无见忧心忡忡:“我担心,他们还是想让您跟这件事牵扯上。我很担心您,都是我的错,你是不是又被误会了?”
寒无见脸色很白,他摇了摇头,努力凑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日后,李静来了。
她大胆撩起脸上的纱帘,也拒绝了另设屏风的请示,反而让侍女下去,自己上前一步:“寒公子,我有私事相求。”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寒无见感到些许不自在,他后撤一步,假装去倒茶,“什么事,我能做到的话……”
“这种事说出来其实有些让人难以启齿,”她望着寒无见,神情有些痛苦,不安,还有愧疚,让寒无见完全猜不透,她道,“陛下爱你,可是你爱他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这种话,”
“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你不爱陛下。”李静道,“不要觉得我主动与您谈这种事就是不成体统。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寒无见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想牵涉到你。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当然很爱他,他在我眼里从来不是一个皇帝,而是我的伴侣,我并没有大不敬的意思。”
“我明白了。”她道,“我也很爱陛下,”
她说完这句话,寒无见笑了一下,很单纯的笑意,就像面对小孩子突然提出的不合时宜的想法时那种温和又宽容的无奈。李静有些愠怒,她继续坚定了声音:“我说不定比你还要爱他。你顾虑的事太多了,你也许只把他看作生命的一部分,我跟你不一样,我崇敬他,他是我见过的最英勇的大英雄,我信任他,理解他,也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我没有开玩笑。”
“好的,”寒无见道,“不过,人生那么广阔,你怎么好把一个人看作全部呢?并不是说他对你而言就不重要了,我只是说,不要失掉自己,你还这么年轻。”
“你在向我说教?”
“我在说我自己。不过确实,我说我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年轻。”寒无见微笑,“年轻就有无限可能。年轻人有资格不听行将就木者的老话。而我已经老了,而且很快就要死了,你如果赏我一个面子,就听我一言,也可能算拜托:帮我照顾好他,我恐怕支撑不下去了。”
他知道我上次听到了他要死的话了。李静想。
“这不必你说,我会好好代你陪着陛下的,只是我,”她离寒无见近了些,盯着他的眼,生怕他逃开一样,用谨慎而担忧的话启唇,“我也是为此来求您的。”
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了。
寒无见“啊”了一声。
“你要死了,”李静小心翼翼又充满期许,“能不能离陛下远一点,主动离开,最好是不声不响,这样陛下就不用听到你的死讯了。我保证,你死之后会好好下葬的,只是不能声张,你想要什么样的风光我都答应你。”
她朝寒无见走近,后者被逼的步步后退,因她的话回缩瞳孔,像是被捏住了七寸。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这样做!你也会这样做的不是吗?你不是很爱陛下吗,”她抓住寒无见的手臂,既像哀求又像威胁,眼中竟已蓄起了泪水,看上去格外地楚楚可怜。
“陛下那么爱你,他要是知道你死了他多难过。你爱他就不应该让他痛苦呀,为什么不能自己找一个地方安静地去死,一定要弄得甚嚣尘上全天下为你送葬你才满意吗?你也没有做什么,你死了那些拥护你和你家族的旧派世族也会偃旗息鼓,他们仗着陛下对你的宠爱为所欲为,陛下修整仕途官制那么困难你不是不知道,你死了一切都就好办多了……对不起,我不是咒你去死,我有些激动了,但是,但是这是事实啊!”
寒无见的眼神平静了下来,低头看着眼前狂热的姑娘,只到他肩膀左右的个头,狂热起来却那么步步紧逼。他没有说话,李静的期待似乎落了空。
“你难道会不答应?你就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吗?”
寒无见道:“我会付出我可能有的一切。别再说这些了,喝杯茶,你回去吧。”
她更激动了,不放开寒无见:“陛下有多可怜你知道吗,你自己死了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知道,平白难过。就当我求求你,寒大哥,你看在我家和我父亲的面子上,趁早离开……我知道的,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很不愿意,但其实心里已经很认同我的话了对不对?你不喜欢我露骨地说这些,这不好听,但其实你自己也早就想好一个人怎么离开了是不是?都是离开,生离死别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身影冲出来,猛地把她一推,寒无见也因此被拽了一下,他眼前一阵黑,差点昏倒,幸好撑着桌子撑住了。
如梦担心寒无见,便在帘后偷听,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于是冲出,红着眼推搡李静出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你和谢兰因一路货色,你才该死远点,积点德吧,你算什么大家小姐,劝人去死……”
门外两个侍女也冲进来,一团人似乎纠缠在一起,很快又有别的宫人过来了。
寒无见努力眨着眼睛,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事物都已经开始模糊了,留下一大片抖动不已的颤影,他感到无比清晰的惊恐,他去摸索桌上的茶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这种事果然惊动了谢兰因。如梦居然打了李静一耳光,谢兰因摸着李静的脸细看,表现得非常疼惜:“疼吗?”
李静想把帕子遮起来:“陛下别看了,丑。”
“都肿了,”谢兰因道,“这是个毒妇,下手如此不知轻重。她究竟为什么?”
如梦跪着,听着这话,神情坚毅地抢话:“你应该问你的静美人,她居然想让公子——”
“住口!”寒无见倏地站起来,眼前若无一物走到她跟前,道,“给静美人道歉。”
如梦噤了声。寒无见转过来,眼睛低垂,神情从容:“她不懂事,我替她道歉。”
谢兰因“哦”了一声,问:“这也就是你承认是自己指使的这丫头的了?”
“是。”寒无见道。
一时间鸦雀无声。
如梦叫道:“不是!”
谢兰因抬脚把她踹开了:“贱人。来人把她拖下去。”他对寒无见道,“我本来觉得她伺候你伺候的好,所以想放她一马。没想到果然是近墨者黑。你为什么打她?”
“我嫉妒她。”寒无见没什么表情,直接地令人诧异,“她长久地得你宠幸。而我失宠了。所以我心生怨懑。”
听了这番话谢兰因心底腾起一团火,寒无见敷衍地就差尾随上一句问他“这下你满意了吗”。
李静很害怕寒无见把实情说出来,但她赌他不敢。他刚刚都不准如梦说。见时机,李静向谢兰因请示过后下去了,其他宫人也驾轻就熟地退出去。
总算安静了,角落处只有一只火盆在燃烧,这天气不算太冷,谢兰因也不喜欢烤火,他习惯寒冷了,那么他架火应该只是为了烧东西,旁边的桌子上有很多奏折,这应该是闹事前他就在干的事。
寒无见走过去,用铁箸拨拉炭块,几点火星翻起,热气上涌,寒无见问:“怎么都烧了。”
谢兰因道没有回应他,顾自在一旁冷冰冰坐了:“我不会杀她,毕竟你都这么委曲求全了,不是吗?”
谢兰因坐在那里,腰背挺直,在寒无见眼里,那像是个布满灰尘又漂浮不定的幻影。
“兰因。”寒无见极其缓慢得走到他跟前,在谢兰因眼里缓慢得有些做作了,像是生怕脚下踩到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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