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如此迁就痴迷,到了一个我觉得可笑的地步。他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至于犯如此……糊涂的错误。我以为他迟早会明白过来这点的,但似乎我估计错了。说明我们兰因真的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
寒无见想同谢余跑走再次被抓回来后,他简直伤心坏了,一个人半夜躲在高楼角落里喝酒,吹风淋雪,怎么也不肯回去,也不肯处理伤口,极其孩子气。
我走过去好言相劝,告诉他无论如何寒无见都不可能离开他的,只要他还能稳稳当当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何况天底下好男子如此之多,至于为一个薄情人如此吗?
他嘲弄一样问我,姑姑,你觉得他是个薄情的人么?
我坦诚道,太多情也不好。
他说,我想忘了他。
我道,你这是喝的太醉了,说的气话。你不是还要同他大婚吗?
没有大婚了。他道。取消了。什么也没了。这都是他的问题,都是他的错。我对他那么好,他和别人一起来骗我,我还没被人如此欺骗过。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迁让,换来他越来越放肆,理所当然地践踏捧给他的真心……人心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他大笑起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
振作一点,姑姑看着你都心疼可怜,这都喝吐了,不是不能喝酒么。姑姑知道你心里苦,说不出,但你毕竟还要上朝,大魏江山还需要你。
我蹲下来,把一只盒子塞到他手里,垂眼道,这是上次和你提过的,还是老话,不放心大可以叫太医查验,都是极好的东西,凑到一处也无妨,提神忘忧,很适合调养你身子的药。你这伤好得太慢了,用这个,身上心里什么病痛都会消散的。
他打开看了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我保持着恭敬姿态,倒不至于认为他会认出是什么成分来,只是做好了会被扔出去的打算。
他突然笑了,好像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收下了。
卷七:还如一梦中
早春烟雨蒙蒙,杏花开了满街。一顶顶淡绿小轿顺着红墙宫道抬入了宫门,身侧是家随的挑夫,入宫不到一射之地,立刻换了内侍去担。
趁着各色人交接的空当,最后一顶轿子掀开一角绸帘,露出一张俏丽小脸,略施粉黛,遮不住妍丽非常。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外面,高大的宫墙,宫墙上精细逼真的神兽雕饰,不时几束攀着墙头开出的粉色细花,墙里笼在烟雨里恢宏隐约的宫廷建筑,不时掠过几只飞鸟,飞向高远的天空。一切都令她感到好奇。
一位掌事姑姑挨个巡查,瞧见她,咳嗽两声,面色不虞:“姑娘是谁家的小姐,先前家中难道没有请嬷嬷教导规矩?”
她吓得一缩手:“我……小女江北商户柳易之女柳楚楚,楚楚不懂规矩,还请姑姑见谅。”
“姑娘这还没见着陛下,就已经想着要抛头露面了么?”她还没说完,其他在外站着的宫人都嗤笑起来。
姑姑迅速骂道:“笑什么笑,这里头未来的娘娘,惊扰了她有你们好受的。”
柳楚楚把帘子抛下,嘀咕两声按住拳头,撇了撇嘴,提醒自己千万要忍住。
她一低头从座位下扒拉出一直盒子,轿子重新起了,她差点没抓住,把里面的小东西抛了出去。
“毛毛,待会儿我就要去见到陛下了,我好紧张啊,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我告诉你你自己也一定要好好呆着,千万不能叫,不然坏人就会把你捉走吃了,知不知道?”
她逗弄盒子里的白毛小狗,稍作安抚,把盒子盖上,留下一道小缝。
轿子很快到了选殿处,秀女们鱼贯而出,规矩捏着手帕在堂前候着,站了好几排。
不远处张着山水屏风,坐了几位皇室女眷,正有说有笑。其中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应当是传说中陛下的姑姑安平公主。但是皇帝本人还未来。
秀女们站了一个上午,薄雨几乎把衣裳都打湿了。柳楚楚又冷又累又饿,止不住地想打哈欠,有几个姑娘已经站不住跌了下去,安平公主只是虚虚抬了一眼,有人急忙把那些秀女拖出去,不顾秀女如何求饶叫喊。
柳楚楚知道被拖出去就没戏了,她赶紧站直,不敢再心猿意马,进宫选妃只有一次,她是花了好大价钱进来的,若是失败,还要叫家里几个看她不起,她娘也会失望。她定定神,昂首挺胸继续站下去。
一直撑过了午时,终于等来陛下一道口谕,说是陛下公务繁忙,推迟选秀,各女子先送去后宫姑姑教习礼仪,改日再选。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柳楚楚有气无力走回去拿自己包袱,却发现毛毛不见了,盒子打开的方向朝着一条小径,她什么也没多想,拎着裙子跑了过去。
“毛毛?”她一路找一路叫,左顾右看,焦急的不行,把什么都抛在了脑后。这一走竟也不知到了哪里,终于听见了毛毛的叫声,在一堵矮墙后。
她一急,顾不上什么礼仪,找了两块石头踮脚,翻上墙头:“毛毛!”
墙下绿藤处蹲着一个白衫男子,长发挽起,很是温润。他正给小狗喂什么东西,闻声抬头:“姑娘,这是你的狗吗?诶你爬那么高当心些。”
柳楚楚已等不及攀了过来,差点扭伤脚,幸而男子及时扶了她一把,然后迅速把手收回去,对她礼待有加。
“多,多谢公子。”柳楚楚看着面前玉山一般的男子,霎时红了脸,不好意思拍了拍手,“这是我的狗,它叫毛毛。毛毛快过来,又在偷吃什么东西!”
男人生了一副相当好的相貌,年纪约有二三十余岁,气质从容,稳重妥帖,眉眼下垂时似乎笼着薄雾一样的忧愁,但莞尔笑起来的时候就都消散了。
“姑娘放心,我看它在附近乱钻,可能是饿坏了,又被雨水打湿了怪可怜的,所以端了点白饭给它吃。望你不要介意。”
柳楚楚摆手:“这怎么会介意呢,这还要多谢公子,我初来乍到,宫里什么规矩也不懂,给您添麻烦还望您海涵。”她虚虚作了一礼,不是很稳当的样子。
男子望着她素净但精致的装扮,微微一笑:“姑娘第一天进宫?想必也不是寻常宫女吧?近日是招了新绣娘进宫来了吗?”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宫女。”
“啊,那您是?”他有些诧异,可能一时还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柳楚楚拧拧手帕,灵动飞快地瞥了他两眼:“我啊……不能告诉你。”
她刚进宫,姑姑之前说了不能乱跑,而且身为秀女,怎么能更其他男人拉拉扯扯呢,还是别叫对方知道自己身份的好。
男子很好说话,温和道:“好吧,那我自不便多问。”
“对了,公子,您是什么人呐?”她歪头问。
对方笑:“你猜?”
柳楚楚打量他一番,他穿着很是素雅,行止有度,绝非出自寻常人家,打扮也不像成家立户的,更不像有要职的模样,像是个闲散贵王爷。……不过陛下是没有兄弟的吧?
“我知道了,”她笃定地笑,“你是某个大官的儿子。你在这里做什么?等人吗?对了,你既出入内庭,你知不知道后宫一个男人,叫寒无见的?”
她一连串的问题甩过来,男子也不知道该回哪个,只是略为尴尬地点了点头,微弱地“嗯”了一声。
“哎,那寒无见是怎么样一个人?我听说他是陛下的男宠。我还没见过陛下呢!”她一下子好奇了,“我听了好多他的事,您认识他吗?”
“……认识。”
“他长的好看吗?”
“我觉得一般,”他道,“容貌……不过是皮囊。”
“我觉得他内里肯定不怎么样,听说陛下被他狐媚了好一段时间,年前才把他看清。一个堂堂男子不建功立业,居然会做这种女人都不愿做的下流事?听着都叫人不耻。”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这番议论有失教养,慌忙止住,“不好意思,你是我第一个内宫瞧见的人,挺合眼缘,还请原谅楚楚有时礼数。时间不早了,我带毛毛走了啊,改日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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