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还未落,寒无见重重给了他一耳光,谢兰因盯着他,可能想发火,眼圈却迅速红了。
“你……”
寒无见也盯着他,攥紧手指,强抑制住喘息,一口鲜血吐在了他衣襟上,终于体力不支倒进了他怀里。
第244章 影子
“何必这样折磨他呢,”谢池与他并行,感慨道,“你就不怕自己有一天后悔莫及吗?”
“我要和他折磨致死,”谢兰因道,“这难道不也是姑姑您想看到的吗?”
谢池笑了:“陛下真会说笑。”
谢兰因没把话接下去,他说话一贯针锋相对,如今连表面功夫都懒得敷衍了。
他回到房间,寒无见重新被上了两道枷锁,拷在床上,重重的玄铁束缚,令人很难相信他还能拖着它们站起来。
谢兰因撩开帘子,问他:“好些了吗。”
寒无见头埋在胳膊里,暗哑着声音:“你杀了我吧,把我杀了,我们就一了百了了。”
“一了百了,你说的轻巧。”谢兰因冷笑一声,带着威胁和愤恨,用手指捏住他的下颌,使他抬起那张过分苍白的脸来,“你要是再敢逃跑,再有下次——我告诉你千万别再有下次,不然我真的会打断你的腿,把你彻底废了,锁在这里一辈子。你可千万保重,别想着逃跑或者寻死,你寒氏上下牵连的好几百口人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呢。”他俯身在他耳畔,“你就应该锁在我身边一辈子,这是你自己选的,你就不能反悔。”
陛下似乎一度对他囚禁起来的男宠失去了耐性,回归了正常的后宫女人相伴的生活,与他红袖添香的仍然是后宫里盛宠一时(历史也有说是昙花一现)的美人李氏,但令人纳罕,李氏一直到后期都未能诞下子嗣,许多人对此进行过不同程度的揣测。与此同时,寒无见门外的守卫却在逐步增加。
宫女把受伤的影子放进了一只金色的笼子里,寒无见大多数时候只能蜷缩在龙床的一角,点缀碎金的厚重帘子遮住了他半张脸,宫人点灯时差点不能发现他。
门打开一线,不是谢兰因来寻欢的,也不是宫人点灯,一名宫女把影子的笼子放到他跟前,然后退下了。
寒无见撩起头发,爬到笼子跟前,划开铜制小门,把奄奄一息的影子捧到手心,“我不能离开这里,也没法放你出去,”他道,“等你伤再好些吧。”
宫人回禀谢兰因道:“公子会给它治伤。那小玩意儿刚开始还是要死要死的,公子给它包扎了一下,用的自己的药,直接从自己身上撕的布条,立马就活了,神奇的,那小玩意儿现在可爱扑腾了,就是伤的是翅膀,还不能飞,只能在地上走,上次公子给它放窗台上,直接栽进沙坑里去了,头埋在土堆里。它还跟小孩儿一样爱吃糖,就是那种寻常包在纸壳里的糕米甜粒,刚开始奴才还以为公子爱吃呢,巴巴送过来,才发现公子只剥了给它喂,它吃的可欢了。”
“看来你也挺喜欢它的。”李静走过来笑道,她的笑容底下藏着另一层隐而不露的深意,与她纯净的模样实在违和,令人有些不适,“好歹是一只鹰,如今被跟圈养在一起,会不会与他的本性适得其反呢。陛下,这么说起来,我也想去逗逗您的那只隼。”
谢兰因不是很喜欢她说最后那句话的口吻,好像他本身和隼之间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联系,那也只是、仅仅只是他的所有物之一,和其他数不胜数而他根本毫不在意的众多物品一样不具有代表性,不能以其作为一种象征或者说类比。也许影会有给自己的所有物取个令人费解的名字的坏习惯,那是因为他的东西本来就少的可怜,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吗?他本身就是别人的影子。而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一只畜牲。
“去吧。”谢兰因道,“记住我教你的一些技巧,它不是很能被轻易驯服,小心它伤到你。”
李静打开笼子,隼径直对着窗口趴着的伤鹰俯冲而下,锋利的钩爪在窗框上划出异常刺耳的声音,将影子一把掼倒在地,两只猛禽陷进沙地,都露出凶残的野性,竖起翅膀撕扯起来,配合尖锐的啄咬,发出高亢的威吓鸣叫。影子受过伤,而且生性没有那么狂躁,主要是被训来传递讯息的,在隼的压制下很快处于劣势,扑棱着翅膀在地上碾动,直见了血。
寒无见发现了,焦急往前,但被沉重的铁链拴住手脚,无法上前。
情急之下,一声哨响,一把弹弓打出一颗石子,分开了两只禽鸟。一个清脆的声音笑起来:“哇,打得可真凶。谁是主人啊,为什么这样斗鸟……呀,它好像受伤了。”
另一个更令人熟悉的声音说:“我们把它还给它主人吧。”
“你知道它主人在哪里?”
“就在里面,”陈相因道,“交给我就行了,我是因公而来,这边防守森严,你一个小丫头又在乱逛什么?”
许乔用手碾动自己的小辫子和精致的发带,粲然一笑:“这不是,让我爹带我来见世面嘛。他在这边巡逻,本来说让我见识几个什么门的,哪知道一不小心走散了……嗯对,走散了,哈哈哈。哎呀陈公公,好哥哥,求求你了,别告诉我爹,我就是出来……看一看。”
“这么井然有序的宫道还能走散,真不愧是你许大小姐啊。”陈相因笑,“好吧。只是我不管你是想见见世面,还是想找寒家那小子,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撞到那些个大太监说不清,我支个人领你出去。”
许乔把弹弓塞进腰间,一听这话,临走还要为自己辩解:“我哪有……我才不找寒景行那个笨蛋呢。我找我老师呢,不是说李大人啊,是说最近被放出来那个,叫什么来着……”
陈相因好容易拜托喋喋不休的小姑娘,差人把她从后门领出去,然后才来到寒无见窗口。
寒无见勉强能把窗户打开,陈相因伸开手,想把影子捧给他。寒无见道:“多谢,不过我想,还是劳烦你把它带走吧。它在我这里飞不起来。”
“这是影阁的鸟。”陈相因道,“你不是它的主人吧?”对从王府过渡而来的秘密组织其实一直没有很明确的称呼,影子阁、影阁、暗夜门等等,名称不一而足。陈相因本身也是驯兽高手,刚刚奇特的哨声也是她吹的。
寒无见轻微点点头,他对此并不是很上心,一副倦怠的模样。
陈相因打量他。寒无见面容还是相当清俊的,只是太瘦了,而且没有生气,更像是重病弥留的模样。他最近清减了许多——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不久前才经历了丧夫之事,他且一直是个不错的孝子。和他年岁相差不大的同辈的女儿都已长大成人,开始春心萌动了,他却还被锁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活。
“那就麻烦你了。”寒无见又说一遍,期待她能自己走开,不要再多过问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的境况了。
陈相因点点头,道:“没事。我一会儿……嗯,这里有个东西,纸条,”之前似乎一直藏在羽毛里,被遮盖住了。寒无见浑浑噩噩,给影子上药时并未曾注意。也许也因为不在乎。
“是什么。”寒无见听起来并不是真的多想知道的样子。
“你,看不见吗?”陈相因问。
她已经拿出来了,甚至想把纸条放进他手心,他下意识躲避了一下,很快反应回来,接住,但没有立马看。
陈相因想自己可能懂了,眨了眨眼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她的动作现出一片浓重的重影,寒无见克制地让了一下,但动作的迟滞仍然叫她敏锐地发觉出这之中的隐意。
“你的眼睛……没事吧?”陈相因问。
寒无见也没有一味继续隐瞒的意思:“还好吧,有时候看不清,有时候就好了。习惯就好。”
“现在连字也看不清吗?”
“等一段时间吧,一般安静些时候眼睛会好些。”
“大夫有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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