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给你吵
“如今换了世道,有关过去的,嗯,您也要多加注意自己谨言慎行,”寒无见不安地看了一眼夏知走出去的方向,站起来与林伯道,“有关李叔的事您知道了吧。”
林伯点点头:“您之前也早差过信了。老奴才知道您已回来,安然无恙便好,他人口舌,是非诽谤,都不值往心里去。至于李高,老奴想过人的生命总要到尽头,只是不曾想如此之快,不过白马过隙而已。”
林伯感慨一番。身边人的凋零如此之快,这位老人对寒无见的态度柔和了许多。
寒无见拉他坐下,态度也是恭敬,“李叔的事我也很遗憾。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一切都是我……”
“并不是您的问题。”林伯打断他,纠正他的心态,口吻甚至带着几分训诫,“如……余公子所说,您是个心思过于敏锐的人,有时候太喜欢谴责自己,这总不是好事。您这又是何处弄了一身伤?那些官兵将您强行送过来的,莫不是他们对您进行了严刑逼供,要您供出余公子的下落?”
寒无见这才理解过来,林伯对谢兰因还是抱着一种不明就里的敌视状态。这也难怪,并非林伯只身卷入了什么政治风波、秘密交易,而是因谢兰因的“入侵”身份太过强烈,百姓对他有着无法轻易抹除的刻板印象。再加上谢余、李暮的缘故,林伯是很难喜欢谢兰因的。
寒无见摇摇头:“没有。我的伤不是陛下……是误伤,主要是我,与他没什么关系。”
寒无见口吻明显是在维护谢兰因,林伯可能猜到什么,但也没说,只是把话题滑向了陈相因,说起他也偶尔来看自己,有时城南算命的瞎子也会过来给他递什么消息。林伯都已寒无见说了,但后者并未往心里去太多,只当相因自己经营着什么独特的关系网。
这半月寒无见都在林伯处养伤,门口有士兵围护,平时不得随意出入,景行也没法被带过来。谢兰因也很忙,头几天简直出不了宫,全靠夏知来传话、传递讯息。
夏知一下子神气了起来,他仿佛成了某种秘密特使,应该说是信使,同时他眼界很高,见识不短,知道不能随意透露给其他上来巴结的各种大人相关讯息。谢兰因要的就是嘴严。
直到第四天夜里,谢兰因才骑马来了,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常服,门口森严的护卫差点没认出他,他又没带令牌,对方坚决不让他进去,气的他差点杀了对方。
好在后面夏知连滚带爬穿衣服起来给他通路,把一些侍卫吓得脸色都变了。
寒无见本来已经睡下,他养伤睡得略早,被叫起来听了这回事,觉得很好笑,觉得不仅不应该生气,还应该奖赏那些侍卫。
“如果是我的将士,”寒无见笑道,“我就会为此感到高兴,说明了纪律严明,不为强权低头。”
“什么不为强权低头。”谢兰因不屑道,“他只是没认出我而已。如果我穿一身皇袍头戴琉冕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怕恨不能冲上来舔我的脚。”
寒无见微笑着不可置否。
“好吧好吧,”谢兰因坐得离他更近一点,隔着被子拥住他,“我们无见哥哥说赏,就那赏,好吗?”
寒无见道:“你赏罚分明,关我什么事。对了,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见过你皇袍琉冕的模样呢。”
“不怎么样。”谢兰因表现得很是厌恶,“重就算了,还很麻烦,熏的香也难闻,都是繁文缛节,我已经把几条规矩改了,除了大典和一些节日祭祀,都不要穿这些。”
寒无见对此是有些了解的,他幼时与宫中来往密切,年少又和谢余关系亲密,对礼法也很熟知。
景帝出行时候讲究排场,他的礼服就有不下二十几套,在寒无见看来其实都差不太多,仅仅是玉石和暗纹刺绣的变化,景帝刚开始很享受这个礼仪的过程,后来就厌烦了,连去帝台祭祀都省了。
同样的礼仪制度到谢余的时候更缩减了,礼部对此颇有微词,谢余拿节俭的由头塞了过去,那些追求周礼的老家伙就再没讲过一句废话。
谢余把礼服减到四套,按春夏秋冬来规定料子,形制都大差不差,玄服冠冕,垂着冕锍,玄服上绘暗纹和盘龙,以示皇威。
同样的他也认为熏香很难闻。可能是一时找不到更上品的龙涎香了,之前香料阁走水过,能用的好东西都被烧光了,一度导致香料价更高。
谢兰因除了讨厌龙涎香,令他最厌恶的是由于织造局效率问题,他暂时只能穿谢余用过的礼服。礼部一位没什么眼力见的大臣曾试图安慰他,谢余之前穿的也是景帝的衣服,可比这身不合适多了。陛下您穿的难道不是刚刚好吗,看啊多合适。谢兰因气的半死,当时差点没真的用剑把他戳个窟窿。其他大人笑言,这位大人也就只能爬去礼部了。
用的谢余用过的东西。这很可能才是谢兰因厌恶皇袍冠冕的真正原因。他洁癖严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是寒无见当时明显还没考虑到这一点。
“不好看吗?”寒无见把头靠上谢兰因的肩膀,谢兰因肩膀宽阔,但有些硬硬的,仿佛绷得很紧。
“还好吧。”谢兰因对这个话题敏感起来,“我穿什么不好看?”
寒无见立刻安抚他:“当然你穿什么都好看。我们兰因最好看了,最温柔,最善解人意。”夸着夸着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挣开被子从背后抱着谢兰因道,“只是好奇想看看罢了。”
他脑子里是不经意浮现了谢余第一次穿皇帝礼服的模样,彼时他们说了好些话,寒无见如今只记得当日很高兴,甚至是亢奋的,至于具体说了什么,竟一句不记得了。回忆起当时的快乐开心,如今只觉心静如水,叫人唏嘘不已。
所以他想着,阿余穿着那么好看,兰因也定是叫人眼前一亮的。
“莫非是因为我是个官奴,不配叫陛下给我开眼界?”寒无见是在开玩笑,说完察觉自己是不是太忘乎所以了。他和谢兰因私下腻在一起总是容易把一切简单化、容易失态。
谢兰因帮他把被子重新拢上来:“你想看那就下次好了。我下次带你入宫,很快就好了。还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了解,我下令赦免你们寒氏一族,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了,再没人敢对你指指点点。你家人想必也很快到京城,到时再把寒氏旧宅还给你们重新住下,你觉得如何?”
谢兰因说完,寒无见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了。谢兰因这样做当然是值得他高兴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但比起开心,更大的不安和恐慌压在了他的心头,和上次遭四王爷“污蔑”的罪名一起,竟叫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样做的话,你不会遭到反对吗?”
“会,那又怎么样。”谢兰因冷笑一声,“那些迂腐的老家伙,就算是换一件礼服的刺绣方法他也能引经据典吵的不可开交,为一个繁复制度的去存跪上毫无意义的三天三夜。这种没意义的事情真的受够了。我不喜欢他们的拖延和繁杂,所以我决定好的事不需要再二议了,我不是蠢货和昏君,我有自己的看法和决定。”
寒无见知道谢兰因一意孤行得很,只怕未来行政更是专断。他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万分担忧,尤其是涉及了寒氏一族。
“这事还是太急了。”寒无见忧心道,“你的人对此肯定会剧烈反对,叫你不得安宁。我父亲他们也……”未必肯领情。
寒无见自知不是最了解自己父亲的人,但对其行事还是有着最基础的认知的。寒祁之注重荣誉名声,恐怕对谢兰因感官极差。如果让他得知自己儿子跟篡位夺权者的关系……
谢兰因道:“不会有什么事的。”
谢兰因倒很乐观,“他们反对不了什么,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他们再想闹腾也腾不起什么浪花,最差不过多方面内战,我知道他们不敢,就像他们以为我不敢一样。你知道我没什么不敢的,某个意义上我简直是一无所有,有什么输不起的?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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