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谢余伸手,稍有些心不在焉,朱笔握在手心已经压出一道浅印了。“已经去了吗?”谢余问。
“过去了,”李高道,“只是这种事实在不必陛下如此挂念,陈相因不是个不懂事的,寒将军也是知道进退,他看不到什么自然就出来,陛下何必担心。”
这确实不算什么事,“我倒不是担心他,”谢余掸了掸袖子,“我只是,算了,更衣吧。”
李暮看向陈相因,后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小心翼翼退向楠木书架后,防止外面的人推门直入。
“……内阁他未必不肯,” 谢庭漫步过来,走至窗下,旁边跟着谢兰因和两个身居高位的官员,一人手中佩剑,是个武官,李暮不认识,但是大气也不敢出。
话是跟谢兰因说的,谢兰因侍立在旁,对父亲恭敬而顺从,但看上去不太像有注意力的模样。
几人在窗下放缓步子,几乎不动了。两个依附官员对着谢兰因一顿夸赞,年少有为之类,谢兰因谦逊回应。谢庭继续:“叫他们把混淆皇室血统的事编作流言放出去,就够他难受的了。”
谢兰因道:“可是那姓王的,不是死了吗?”
武官笑:“死了也挖出来,把头割了给他,就当今年供物。”
玩笑开得不怎么值当,其他人都没笑。谢庭动动手腕,示意儿子:“他死了,但是有谁知道吗?除了皇帝和我们,但这有关系吗?长得差不多就行了,当着众人面送去殿前给他看一看,是真是假又没那么重要——谁?”
李暮瞪大眼睛,他们没发出声音,但是李暮因为太紧张呼吸重了些,陈相因不能总捂紧他。
谢兰因走上台阶,到了侧门前,李暮这才发现这边也有门,但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只会发出更大动静。
陈相因也很紧张,手心是汗,李暮做了一个大胆举动,侧身把陈相因挡在后面,希冀只有自己被抓走,她还可以跑。
谢兰因打开门,垂目看了一眼他,深情淡漠如故。“没什么,”谢兰因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
“赶出去,”谢庭厌恶道。
“是的,”谢兰因把门掩上,随意道,“说起来我一朋友的猫也是丢了,可能胡乱跑了过来,方才有人传话给我,他正找呢。”
谢庭道:“我记得寒无见并不养猫。”
谢兰因道:“孩儿说的并不是他。”
谢庭直戳了问:“他有什么表示想和你一道吗?”
谢兰因摇头。
谢庭道:“那他最好放去地方,省得一天天也不知道帮皇帝做些什么。你和他又算是什么关系,不清不楚的,他还来找你听戏了,看戏?”
“孩儿正是不知道他背地里卖什么关子,所以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行了,随便他做什么,都不是什么大事,下面是没人了吗,叫你被这种琐事缠身,都是进内阁的人了。”
谢兰因答了一声“是”,一行人走远了。
全无动静后大概又过了好一会儿,陈相因才放开李暮,在地上喘气。
“走远了应该。”她已经满头大汗,李暮这才发现她身上有刀伤,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一团,李暮一时间不敢动她,她咬着牙,“他们应该不至于玩这种把戏。”
“什么什么?”李暮抚平自己,“他们说什么?王世子去内阁?他们还要威胁陛下?混淆血脉?还有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伤怎么……”
陈相因比他清楚,但也不想过多解释,只道:“他们想栽赃陷害呢,明面上玩不过就想暗地里使绊子。”
“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快告诉陛下?”
“先出去再说吧。”
李暮焦急起来,他总觉得大事不好。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外面一阵脚步声,杂乱琐碎,没几个人,窗口跑过几个手持长戟的侍卫,口里和另一边赶来的人叫道:“在那边!闯上去了,保护王爷!”
“不是我们,应该,”陈相因拉着李暮重新蹲下,道,“刚刚听谢兰因的口气,寒无见在找你?”
“很可能是,无见说来接应。”李暮道,“阿见说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的。”
“不会,”也不知道陈相因指的什么意思,她道,“话说起来,这里这么危险,你是怎么跑过来的?你手无缚鸡之力,寒无见让你过来?”
李暮赶快摇头:“是我自己提议帮他看看的,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麻烦。对了你怎么又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伤,严重吗?”
陈相因冷哼一声:“陛下不养闲人,我当然是帮他做些事了,这次有些意外,没想到会遇上谢庭这个狗贼,还有他儿子。外面入手加派了,恐怕一时之间出不去,至于我的伤,还好,简单处理了,没伤及命脉。”
虽然是这样说,李暮还是能看到她肩膀上的伤口在往外渗血,李暮很是心疼。
外面混乱动静大起来了,李暮倒认为是个可以混出去的好机会,与她道。
“我这里有交接文书,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你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你还有伤,行动不方便,你先躲起来,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了,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上无见,再把你救出去。”
陈相因觉得在理,点点头:“你别和那些人起争执,都是些卖命的角色,不听皇令的,你能跑就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李暮点点头,把旁边的书箱里的书取出来,所幸不多,“你进去躲起来,勉强挡一挡,我做个记号,到时候很容易找着你。”
陈相因跨进去,漆红的书箱,里面还有一股怪味道,尽管已经死里逃生多次,她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关在黑匣子里的感觉,像睡棺材一样。
盖上之前,陈相因抓了一下李暮的袖子,难得的示软。
李暮对她笑了一下,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小媛,我会回来找你的。”
盖上了。李暮吐出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书,依着记忆在木箱上磊了一个方堆,看上去和旁边堆着的书没什么不同,其实参差间是有迹可循的。
李暮退出去,刚走出不远,对上一柄大剑,是那个武官,他问他:“你都听见什么了?”
寒无见好容易甩开那个多事的暗卫,打晕门口守卫混了进去,他并没有找着李暮,心里隐隐担心。
他犯了一个错误,在成功翻上内墙后,本来是想去储书楼上看看的,临了觉着还是李暮重要,遂向李暮之前所言的交接地而去,半路遇见抓刺客的响动,心里更担心起李暮来。
寒无见没有心思和门口书房里的小官啰嗦,直接拔剑横在他脖颈上,问:“今天来的那个城门郎李暮,他人走了吗?”
“啊啊李大人他走了,”对方吓得脸色发白,“不过门房说没看见他出去,也许他走得其他道路也说不定!”
寒无见没有要伤他的意思,他脸上围了一块灰布,不认为他认得出来自己,外面传来哄闹,也不知道那些人闹了什么乱子。
他刚冲出去,后面那名官员大声嚷嚷起来:“救命啊!这边也有刺客!”
寒无见没跑出两步,一道掌风挥出,寒无见转身,谢兰因把他的灰布取了下来,又赶快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我想不到你这么喜欢不请自来的吗?”
寒无见问:“这是怎么回事?”
“来了刺客,”谢兰因攥住寒无见,把他带进自己歇息的一间房间,不许他随意跑走,“被我父亲和顾且抓到你就死了。”
顾且是回京述职的边关将军,实则是荣安王的人,相传被招安前也是个嗜血凶残之辈,很难服人,十分难缠。
寒无见反握住谢兰因的手:“你望见李暮没有?你见过他的,瘦瘦的,脸很白,头发只会用木簪子挽起来,你有看见他吗?”
“我……”谢兰因叹口气,“我去看看,你别胡乱走动,我不想跟我父王交代你为什么在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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