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挥手,一个狱卒上前喂他吃药,防止他死了。
幕僚道:“寒公子,在下敬你是个汉子,刑具都走了一遍,仍然守口如瓶。但固执并不是什么优点,而是死脑筋。痴情对负心人是没用的,真正的聪明人是能屈能伸的。实话与您说,就算你继续嘴严,我们也会差人模仿你的字迹,蘸你的血来写就。至于家族印章,这您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寒无见闻言睁大眼睛,他什么意思,意思是父亲也从中作梗了,他同意谢辞的做法,父亲会同意一切反对谢兰因的举动?
幕僚适可而止地总结:“所以,您的牺牲根本是不必要的。不管是因为痴情还是您本身的恪守正道,除了让我等一干人敬佩之外,其他人都不会知道。谢兰因也不会,他也不想知道。所以何必呢?”
寒无见继续无动于衷。他们在虚张声势,想用各种方法来说服、威胁、恐吓他。他只是不想被人利用而已。
寒无见的沉默等同于拒绝。幕僚深深叹了一口气,“您会死的,谁都救不了你。如果王爷会死,你是第一个给他陪葬的人。”
“死,那有什么好怕的,和谁葬在一起,成为什么样的祭品,又很重要吗?”寒无见低声。
“是的,死并不可怕,尤其是您这种沙场见惯了生生死死的人。”幕僚相当会饶舌,说话间隙,他差人把炭盆搬了进来,“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您恐怕不知道。”他继续跟寒无见道,“生死只是一瞬,也许只有绵长的痛苦或者恐惧本身才能叫人恐惧。这是您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大人,松口吧。”
寒无见趴在草垛上,摇了摇头,带动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如果他还有力气,他会找很多漏洞和间隙,用铁链锁住对方的喉咙,逼迫他们让开。也许他们不会让开,把他和幕僚一起刺死,也许还有转机。无论如何,这种事一种想象,他没有力气。
“那好,就这样吧。来人。”
一把托盘盛上,掀开白布,显露出下面做工精细的匕首,非常纤巧,与其说它是武器,不如说是某种做精细活的工具。
几个人把寒无见按住了。寒无见透过朦胧的眼睛看着他逼近,他把匕首烧过,然后顺着寒无见的右手臂竖着划下一长条口子,鲜血很快溢满,顺着寒无见手腕滑落。
幕僚接了半碗血,拿出新的药粉为他撒上,然后细布包扎,防止寒无见血尽而死。
期间寒无见始终默不作声,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那是别人的手,那些创口也不在他身上。
他们给寒无见喂了补血的药,又过了一段时间,寒无见的血止得差不多了,他们重新按住他,把他的右手放上搬来的木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幕僚道,“如果王爷落入险境,你也不能安然活下去,再给你一次机会,向王爷低头,他并不是真的想置你于死地。”
寒无见没有说话,趴在木台上,好像在睡觉。血从他手上漫出来。
幕僚也不再说什么,炭盆端近,他戴上一层白膜手套,从里面夹出烧红的铁丝,一端在木手柄里,火里还有其他正在灼烧的刀具。
两个人按住寒无见,烧红的铁丝探入他狭长的手臂伤口,深度不够,于是又用刀尖在伤口里划了一刀,漆黑的血渗出来,几乎叫人看不清里面的血肉骨骼和脉络。
细密的铁丝探进去,几乎把血都烧干了,伤口发白发黑,依次往下滑动,刀尖再进去刮动,剪断,血一道道涌,很快蘸湿了整个木台,幕僚的整个手都是血红的。
寒无见痛得脸色发白,喉咙发出几声呜咽,又被血呛到,却咳嗽不出来,他想用另一只手握紧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咬紧牙关,他感到炸裂的疼痛,却意识模糊到分不清那究竟来自哪里,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
一个人捏住寒无见的下颌,把他抬起来,“他好像不能呼吸了。”
“他是不是死了?”
幕僚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睛,看了看他灰色涣散的瞳孔,里面似乎也有血。
“把他丢下去。”
第210章 深井
暗卫觐见谢兰因,谢兰因正在擦拭长剑。暗卫道:“陛下,东西南门都已经打点好了,两位大人希望能和您讨论兵力分布问题。”
“这种事不需要他们担心,他们管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可以了。”谢兰因问,“北门呢?”
“陛下,北门是悬崖。”
“我不知道是悬崖吗?”
“属下愚钝。”
“至少有两百个伏兵。弓箭手吧,地势还可以,那边没办法骑马,如果谢辞敢,就把他的头射下来给我。”谢兰因极富耐心地解释完,问,“影呢。”
“阁主……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眉头一动:“你说什么?”
“属下真的不知道。”
谢兰因勾唇笑:“他莫不是被人杀了已经。”
暗卫跪下去。谢兰因把剑插进剑鞘,入半截,道:“去寒无见那里找他。如果他正和寒无见在一起,就把他杀了,不必再禀。”
暗卫匆匆出去的时候,李静正端着托盘进来,谢兰因望见她,把长剑收了回去。李静冲他笑出来:“陛下。”
谢兰因瞧见她发间的雪珠,问:“雪下的怎么样?”
“好大呢,嬷嬷说,没有比今年更大的雪了。”
“这个世界好像越来越冷了。”谢兰因抬手,想帮她扶掉鬓发的雪粒,顿了一下,放下了。
“陛下冷吗,静儿去叫人把火盆抬进来。”
她刚要站起身,被谢兰因按着坐了下去。谢兰因道:“不了,你要是冷就回去吧。”
他还有很多时间都要待在外面,所以必须习惯寒冷。他的地方没有一处上了炭火,有时候连灯都没有。
“我不冷的,”她掀开盖子,指尖拿出里面的橘瓣,“陛下,吃这个,用水温过的。”
谢兰因本想拒绝,她已经送到嘴边,他便咬住吃了。
“谢谢,”谢兰因浅浅笑了笑,“很甜。”
“陛下喜欢就好,”她也笑了,站起来,“我看陛下经常愁眉不展,一定有很多心事,也许陛下只想藏在心里,但无论如何,静儿都希望陛下能够开心。静儿温了很多水果带过来,陛下要尝一尝吗?”
“拿过来吧,”谢兰因应允。
又有人急步上来:“陛下,瞿如一干人等已经落网,听凭陛下处置了。”
谢兰因问人在哪里,回说已经带过来了。
谢兰因走出去,各种人行动都很快,李静察觉到气氛地变换,也跟了出来。
谢兰因走到瞿如跟前,后者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谢兰因缓缓蹲下,握住瞿如后颈,低声笑:“一个太监而已,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首辅吗。你的权利是我给的,我随时可以收回来。”
瞿如在地上磕头痛苦,恳请他放过自己。李静以为他会自己动手杀了瞿如大总管,毕竟剑在他手上,没想到他往她这边走,扶住她的肩膀,他比她高大许多,轻而易举把她揽进怀里:“我们走吧。”
他在背后一个手势,瞿如立即被了解了。
声音停了,一个重物倒地,李静下意识想回头看,被谢兰因捂住了眼睛。男人冰冷的气息铺面而来,没有夹杂第一次见时的血腥味了,上次的陛下凶狠而野蛮,脖子上还有一道血淋的伤口,叫人生畏。这次倒像一种木质香。她不禁红了脸颊。
夏知冒雪而来,在谢兰因侧边跪下:“陛下,一切都处理好了,奴才已经理好新的账目,请陛下过目。”
“放进去吧,一会儿用膳的时候看。静儿你先进去,朕还有点事问他。”
静儿向他一福身,进去了。她听见旁边几个侍女偷笑窃语:“陛下对美人真的好。”“陛下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宠一个人。”
寒风中,谢兰因望向不远处上灯的梅林,问夏知:“寒无见那边怎么样。”
夏知斟酌一番,小心翼翼道:“奴才无能,都是瞿如那老东西,不知为何将寒公子守了起来,如今寒公子已不知去向,瞿如当时也没能说个明白,奴才跟在他身边,只觉他也不知,如今这种事态,只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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