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窗边的圆月还挂着。
他穿了一件勉强遮挡身躯的薄衣走出来,手上挽了一件。
谢兰因坐在院子里,正在木桩上削剪什么。
寒无见踩着去岁的叶片走到他身后,把衣服披到他身上,然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谢兰因停了手上动作,道:“起这么早,不再多睡会儿?昨夜不辛苦吗。”
寒无见贴着他的背摇摇头:“你不在,睡不踏实。”
谢兰因的背已经很宽厚了,寒无见望着他,似乎总难把他和昔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小少年联系在一起,但又总能从他坚硬的轮廓上找到当年那个男孩儿柔软的影子。
谢兰因放下东西,擦了擦手上的木屑,把寒无见拥在怀里,伸手把他垂下的一截衣摆撩起,握住他光裸的小腿,轻轻抚摸上面还存留的欢爱痕迹,把衣服拿下来反披到他身上。
“我一直记着大夫说你身体底子不好,不要受凉,太容易得风寒,练多少武功都没有用。”
“净听他们瞎说,不过夸大其词,想多得些好处罢了。”寒无见捉下谢兰因垂下的如瀑发间的一小片木屑,问,“在做什么。”
谢兰因把木牌拿起来给他看,一块写了父谢庭的名字,一块是好友林琅。
“我在那边起了火烧水,想着早上等你醒了再抱你去沐浴清理,应该快好了,你自己去?换身干净衣服。”谢兰因拉着他的手亲了亲,“我还得忙一会儿。”
寒无见说“好”,俯身亲了一下谢兰因的额头,谢兰因捞了捞他的腰,两个人黏糊一阵,寒无见才走去洗澡。
兰因有了点变化。又好像没有。他还是他心中那个孩子,但他更成熟了,肩膀更宽阔了,能够承担起责任。
寒无见洗完澡,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裳,半湿漉的长发用竹枝松松挽起,显得清风朗月,玉山临前。
他没找到谢兰因,天际已经发白,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木屑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兰因,兰因去哪里了?他心中一紧,他刚刚还在觉着他成长了,转眼他就不见了,难道他觉得自己拖累了他,所以擅自做主逃开了?
寒无见心中焦急伴随着疼痛腾起,苦味涌上他的喉头,他在房间里也没有看见,床上还是昨夜两个人颠鸾倒凤的痕迹,不及收拾。兰因没有来过。
寒无见大叫起谢兰因的名字,跑出门,不管路上行人目光如何,嘶声力竭叫着兰因的名字。
某种强烈的直觉,他绕过院子的后门,穿过一条小径,在土坡前看见了谢兰因。
谢兰因刚好拢了两个土坟,把写好的灵牌插在前面,“暂时只能先这样了。”他道。
他听见了动静,是寒无见来了。
谢兰因跪在坟前,把两杯酒往地上洒了,再斟满,预备给自己喝。
寒无见在他身边跪下,谢兰因磕头,他也跟着一起磕了,他们一起磕了三个,谢兰因拿起一杯酒,对着陇下死魂,再对向对面活人,幽明难分。
寒无见也举起另一杯酒,与他干了。一饮而尽。
谢兰因听见自己问他:“高堂好友孽镜台,我们这算不算成亲了?”
寒无见道:“算。”
他们拍掉泥土走回去,两个人默默地走,走到街上,再往家里走。“家”,这个温暖又有点刺痛的字眼。
寒无见尽量随意一点:“想吃点什么?”
他们走到门边,谢兰因停了,大梦初晓般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寒无见重复了一遍:“我们吃点什么?要不要……”
“不是这个。”谢兰因道,“你刚刚说我们成亲了。”
寒无见笑了,“嗯,是我说的。”
谢兰因突然冲过来箍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起,寒无见吓了一跳:“兰、兰因。”
路边走过两个人,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二人毫不理会他人目光,谢兰因抱着寒无见转了两圈,两个人撞开木门,进了院子,直到寒无见喊腰疼,谢兰因才放下他。
“我太高兴了,”谢兰因握着他的肩膀,害怕弄伤他一般,“我这辈子最无法想象的糟糕事和最高兴的事一起,我不知道怎么表达。”
寒无见道:“没事,你高兴我也高兴。你难过我跟你一起难过。”
谢兰因又抱住了他,然后松开他。
“接下来做什么?”寒无见望着他已经有了奕奕神采的眼睛,拍拍他的脸,“洞房吗?”
“昨天已经行过了,以后哪天都可以。”谢兰因抚摸他的腰,问,“还疼吗?”
“还行,”寒无见笑,“你要是在床上的时候也能顾虑到这点就好了。”
谢兰因低头跟他认错,抓着他的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仿佛一切又回到往昔的模样。
“所以,”寒无见问他,“我们吃什么?”
“都可以。”谢兰因道,“你爱吃什么?”
“我……我可以给你做试试看?”寒无见问他,“你会烧饭吗?”
“会一点,我也可以给你做饭。”
作者有话说:
是定时发布,不用担心作者精神状态
第81章 悬崖
谢兰因比寒无见会做饭。但是谢兰因表示很喜欢吃寒无见煮的粥和面。
寒无见支着头在他身边,看他把汤也喝完,伸出手抹了抹他嘴边油渍。
“有那么好吃吗。”寒无见有些担忧,会不会又把盐什么之类的放多了。
“好吃。”谢兰因简单擦了嘴,手按着桌子偏身过来亲了亲寒无见侧脸,“你真好。”
寒无见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象征性擦了擦自己侧脸,侧了他一眼,“又黏又腻的。”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平淡恬静,似乎危险都已不复存在,过去的事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他们,而未来,近在眼前,一切触手可及。
有时候寒无见会想到给父母写信,也许他们会理解自己的举动——当然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同谢兰因如今的关系,也许暂时不能。但不管怎么说,最好还是报个平安回去,也不知道阿余是如何和他们说的。说到底寒无见还是害怕牵连到他们,知道二老至今安好,便是安心。
这天寒无见为了了解布料生意,买菜顺路去看了染坊和布场,回来颇有兴致想和谢兰因谈论,结果在厨房里没找到人。
往常这个时候兰因已经在做饭了。
他又去房间里找了一圈,有时候兰因就是会突然间找不到,刚开始他会觉得很正常,这没什么。但慢慢的,他心里生出一丝异样。
他迈出门槛,走过院子,再到了门口,背后什么东西掠过,一只苍鹰。
不,还有人,呼吸,尽管控制得很好。寒无见立刻警觉。
身后也有脚步,放得很轻,像一只猫。腰猛然间就被拦抱住了,寒无见惊觉自己无法判断对方同自己的距离,但绝对不是自己疏于练习,对方深藏不露。高手。
谢兰因在他耳畔轻笑,像一阵风拂过。
“怎么了,又在找我吗。”
是兰因,怪不得很熟悉。但自从几年前比试过后,寒无见就再未同谢兰因打过,印象里的谢兰因招式很稳,出手又狠又重,收又收得很快,叫人看不清来去痕迹。
也是,寒无见想,这大几年过去,他自然还是进步的,不比自己卸甲之后就无长益,大有荒疏之感。
寒无见用手肘轻撞了一下他:“去哪里了?”
他搂着寒无见的腰,把他控在怀里,手放在他腹部,轻轻摩挲,“去那边买米了。你都不看米缸的吗?”他把脚边一袋米踢下去,拉住他的手,扣稳在自己手里,“不过先别管这些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回来再收拾。”
谢兰因拉着寒无见跑开了。
一只苍鹰扑腾翅膀,顾影踮脚从屋檐上轻身落下。好险,寒无见也是高手,在判断气息和内力上确实不容小觑,要不是世子,自己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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