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我不做了,以后我就不是皇帝了,从今天开始,别人的死活都与我无关,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都散了,不要到我跟前来,不要吵他,他很快就会醒了。”
旁边的人听了都惊慌起来,纷纷劝谏,“陛下您不能有这种想法呀,”“寒公子很快就醒了,您一时糊涂,”“大魏的江山不能没有您,会天下大乱的。”
顾且喝令他们闭嘴,转向谢兰因:“你这样,不要说别人,就是寒无见也不会想看到的。”
谢兰因抬眼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闭嘴。
顾且向他简单转达了其他大人希望他明天亟待处理各种事的安排,然后行礼退下了,其他人也顺势退出去。
谢兰因一点点回暖了,他才敢握住寒无见的手,执起来,放在自己唇畔,轻轻流连,“对不起,他们实在是太吵了,对不对?”寒无见安静地躺着,对周围的一切不为所动。
“我保证现在谁也不会打扰你了,现在这里就剩我们两个,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说说心底话吧,”
谢兰因脱开濡湿的外衣,在寒无见身畔躺下了,轻轻摸了摸寒无见沉睡的、苍白的脸,然后环住了他的腰,把他搂进怀里,重获至宝一般,温柔地在他耳畔呢喃。
“有一年下大雪,我用剑劈掉了院门的边角,我父王很生气,认为会有人过来监视他,让我自己想办法把它修好。然后你过来了,问了他什么事,他没有理你,我也没有跟你说话,但你自己还是弄懂了,帮我搬了一些板子过来,我记得你那个时候还很高,应该说是我比较矮,我不想抬头看你,所以一度不跟你讲话。结果是你把整扇门都弄塌了。你很抱歉,最后拜托了一个木匠出生的士兵过来,想带我进城去玩,又颠三倒四说带我去骑马。我当时拒绝你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只是不喜欢你把我当弟弟,我们是平等的,我喜欢你,你这个特别笨拙的人,我第二天在梅林里等了你一夜,林琅他父亲的一个女人做了年糕送给我们,你没有来。
“你为什么不来,是不是因为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你在营房里跟他们喝酒猜拳,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因为我知道连你可能都早就记不清的原因,因为我没有勇气走进去,因为我格格不入,我等了你一整夜,一整夜,没有人发现我不在。你也没有。这就是我后来没有再走过那片梅林的原因。”谢兰因爬起来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幼稚,我们又没有约定好,我凭什么认为你会来?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总是因为这些事在你面前无理取闹,让你失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伤透我的心——只有一件,你甚至想过给我下药,为了谢余你居然下药给我,但是我告诉你,就算是毒药,你喂给我我也会喝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自己服下?”
谢兰因开始哽咽了,弓起身子抱着寒无见埋头哭泣,“是我不好,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罪大恶极,我让你痛苦失望,你要是恨我你可以来杀我——可是你说你不恨我,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穿着要跟我成亲的衣服死在我面前,你折磨我,更加折磨你自己,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要疯了,你就这么狠心,想彻底跟我一了百了……你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不杀人了,我会对你很好,我会很乖,我,”他吞咽了一下,茫然地抬起眼睛想了想,“就算你不想睁开眼看到我,你也要想想景行啊,对,景行,你要想想自己父母兄弟,我替你去把景行叫过来好不好,让他跟你说说话,你不是最喜欢景行了吗,他无父无母的,再失去你,他多么可怜。”
谢兰因下了床穿好衣服,吩咐人把景行叫过来。
寒景行听到传召,失魂落魄地过来了,他也明显知道了自己叔父现下昏迷的状况,到了门口,侍从要敲门,却被他阻止:“不了,你跟陛下说,我不进去。”
侍从无法,只得如实过去禀告。
本以为谢兰因会生气恼火,但他只是哦了一声,喃喃自语般道,“不进来就不进来吧,毕竟也这么晚了,他可能累了,让他回去吧。”与之前判若两人,他又附身靠近寒无见,道,“没事,他不来,我还守着你,我守你过今晚,过去了以后我们的路都会好走的。”说完他眼睛又不自觉地红了。
谢兰因给寒无见换下衣服,不多时,又有人过来敲门,很小心地道:“陛下,寒府二公子来了。”
谢兰因特别警惕:“他来做什么?”
“他恐听说了寒公子的事了,带人抬了一副棺木过来,说要把寒公子接回去好生安葬。”
“不要,叫他离开,告诉他他弟弟还活着,不要打他的主意,”谢兰因语无伦次地挥手,“不见,我不见他,不要让他进来把无见带走!”
一副棺木横在门口,纸钱落叶般委落,寒无缺跪在门口,大声道:“寒无缺求见陛下!还请陛下望在寒氏一族祖先功德颜面上放我弟弟寒无见离开,他生不得志,履遭践踏,死却望陛下容其得所,放他离开。”
宫人道:“陛下说了不见,您还是走吧,仔细这杀头之罪。”
寒无缺站起来拍拍膝头,无谓道:“我父兄都死了,如今连弟弟也死在他手上,他却还妄想侵占他的尸身,天理何在,他大可以杀了我,今天我一定要把阿见带回去。”
他想往里强闯,关键时候寒景行拦了下来。
寒景行望着他哭道:“二叔,再等等吧,听说过了今夜就好了。叔父他一定不会死的。”
僵持片刻,寒无缺走了,寒景行也走了。谢兰因抱紧了偎在怀里的寒无见,贴着他的脸流泪,慢慢把他放回床上。
丧乐声。
顾影掀开车帘,问:“哪里死人了,怎么漫天都是纸钱?”
第259章 你没有
顾影在想寒无见。
他剥开寒无见衣服落在地板上的糖,喂了一颗给影子,自己吃了另一颗。糖已经软了,有些黏,应该是甜的,但吃完似乎有些苦味,就像寒无见。
他想到寒无见潮湿的样子,滑腻,紧绷,喘息未定,在或轻或重的抚摸下轻颤,叫人爱不释手,难以理解,居然会有这么叫人幸福的事情。寒无见接受了他,又立刻离开他,回到这里,顾影想到他既甜蜜又忧伤,他希望他赶紧回到自己身边,没有他夜晚令人那么难以忍受。他喜欢他身上淡泊的染雪的气味,喜欢他的声音他的微笑,他抬手取茶前另一只手搁住长袖微弓的弧度。他爱他,心疼他,想要他,希望他不要难过。
可是再见寒无见,他该怎么说话呢,他会很紧张,语无伦次,想要解释,甚至很羞赧,而寒无见只是淡然一笑了之,什么也不说,谢兰因呢,也许会震怒,也许一怒之下会杀了他,但他并不害怕,他只是……紧张无见,担心自己冒犯他,担心他受伤,担心他难过,不开心,他不开心顾影就不开心,可是那天晚上他就很痛苦,而我却得到了最美好的满足。顾影想,无论如何,我要和父亲坦白这一点,我不要再困囿其中了,我也能爱他,哪怕陛下杀了我,又能如何?
但是父亲一直没有来,他靠在车壁上,想着这些,忽然听见丧乐,于是开口。
龙大力倚着车壁逗鸟,怀里抱着剑,装聋道:“啊,有吗,”
一两片纸钱从他眉宇之间落下,被顾影两指拈住,特意放到他眼前看,他没办法,想继续糊弄:“可能是……死了某个妃子吧。”
“陛下又不爱他的妃子,什么人敢在宫里这样张扬喧嚣,”顾影望过去,不远处的雪地上,一排抬着棺木的人正在踽踽独行,红墙黑棺,其中的人更是叫人眼熟。
“景行。”顾影一把掀开车门,钻了出去,不及龙大力反应,顾影已经轻功追了上去。
顾且大将军很快就回来了问起顾影,龙大力决定继续装聋作哑,逗他的鸟。
顾影没有跟上景行,景行旁边那个人他也大略认出来了,寒无见哥哥寒无缺,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停了下来,他感到心里一阵害怕,感到不能惊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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