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谢余即位后立刻堵塞了几乎所有的密道,有几条由专门的亲信把手,寒无见曾经常通过一两条隧道秘密进宫找谢余。用谢余自己的话来说,这些密道的存在“太危险”。
他用这些密道藏了什么秘密?
寒无见走进漆黑的密道,他走的很轻,害怕脚底松动的石板发出声响吸引注意,陈相因不是等闲之辈,他不会放过任何危险的动静。
昏黄的灯光落在地上,照亮了湿漉漉的地板,地上黏着血。
寒无见听着陈相因的声音,冷情刻薄:“……还是想不起来么。”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呛着回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一条我看不上的狗,还想来找我复仇,就凭你,谢余他人怎么不来?”
是谢庭,他还活着,寒无见躲在阴影里,他心里七上八下,走进来时他甚至怀疑这里藏了谢兰因。看来没有。
“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你这种废人身上。”陈相因厉声,“你招还是不招!”
谢庭冷笑:“招什么?你以为自己在审问谁?你什么都控制不了,连鞭子都握不好。来,我坦白告诉你,你爹死的就像蚂蚁,我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你不配提我爹!”陈相因狠狠一鞭子抽了过去,谢庭一声未吭,生生扛下了。
寒无见在一旁听得心惊,谢庭杀了相因父亲,这是他一直以来替陛下做事的原因。他还是太年轻了,完全没办法在敌人面前驾驭稳固情绪,很容易被捉住弱点拿捏,尽管对方是自己的阶下囚。
陈相因发泄了几鞭子,被同审的人叫停,提醒他不要弄死,“没法交代,下次再继续吧。”陈相因停手了,寒无见听见了泼水的声音。
另一个人从另一头跑过来,那边也有出口,对方说话声音小,寒无见只听到“出去”“赶快”“来了”几个掰成零碎的词语,但能猜出情景。陈相因和那两个人出去了。
寒无见凝神静气,判断这里只剩下谢庭和跟过来的自己。
他从阴影里绕出来,现身,谢庭被关在单人囚室里,隔着木栅栏,身上加了一重铁链,防止他逃脱,手上也有,身上是新旧相叠的伤痕,血渍凝在了头发上。
他看见寒无见走出来,有些惊讶,很快就控制得很好,而且迅速猜到了,“你跟过来的?”
寒无见看着他,想到如果是兰因被这样对待,他绝对会受不了。但看着谢庭这副模样也是不忍。
他看着谢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问:“他想知道你们在漠北兵力的分布情况?”
“这个你应该更清楚吧,”他露出无可奉告的鄙夷的表情,“他没有来征求你的意见吗?”
寒无见摇摇头,“我们不怎么说话了。”
“哦,这倒叫人意外。”谢庭表情看上去不太像意外的样子。
寒无见望着他,张了张嘴,压下舌苔猝不及防涌出的苦味,道:“你知道兰因有可能去哪里吗?”
谢庭冷漠道:“他们说他死了。”也许是觉得寒无见是来玩新的想探知漠北兵情的把戏。
寒无见点点头,谨慎地挑选字句,“他们是这样说的,没有实质证据。事实上,我看过尸体,他们——”
“王府老人都验过了,你在否认什么?”谢庭语调一变,问他,“你喜欢他吗?兰因,我儿子,你喜欢他?”
寒无见有些紧张而刻意地望回他,谢庭一直以来都是他父兄般的长辈,如今的局面实在让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其实,我倒确实可能知道他去哪里,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你知道,谢余他们很擅长欺骗,你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谢庭动了动手腕上的铁链,示意他自己如今被困囿方寸之地的处境,“无见,你一个人进来,我告诉你。我不相信你后面没跟着人,以防万一,你自己过来,钥匙在桌上。”
寒无见从桌角拾起钥匙,开锁,走进去,半跪在谢庭面前,看他脚上已经开始泛起灰白的伤口,道:“我有伤药,也许……”
“不用,那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谢庭拔下了寒无见头上的玉簪,以非常快的速度抵在寒无见脖子侧,另一只手捏住寒无见后颈,铁链叮当作响。“就说了,你很容易相信别人。”
“我只是比较真诚。”寒无见看着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其他都无所谓,你还是能告诉我那些地方的。”
“不,我不会告诉你的。”他道,“不是耍赖,谨慎起见,最好别知道这些兵情。再说了,我不太觉得他还活着。”
“你相信他们的论断?”
“我相信我自己的。”他道,“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复杂又有些单纯,从小到大都是,太早工于心计,感情却一塌糊涂,很容易就被欺骗。”
“我没有骗过他。”
“不是你,也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利用你来欺骗他。”
寒无见没有再说话。
“他在感情上一直有些软弱,也许是他母妃死太早的影响,他又不喜欢女人。他喜欢你,很容易被你勾走魂,他太年轻,气又盛,说实话他一直让我不太满意。”谢庭继续,“他死了我并不是太意外。生存不应该是靠繁衍后代,主要而且更重要的是要靠自己。”
第87章 早已不需要了
寒无见微仰着脖子,道:“并不是,他比你想象中要坚韧得多。”
“是吗,看来你父亲是这么教你的。”谢庭若有所思,“他对你一点也不严苛,可能没意识到你会卷入朝廷纷争,只想你做个闲云野鹤的公子哥。”
寒无见带着恳请的神色:“我只求你可以告诉我兰因的去向,其余的事我全都依你。”
“这真的不行。”他拉着寒无见站起来,后者这才发现谢庭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链条挣脱了。谢庭道,“决定权在我手上,不必再用小时候那种眼神看我了。也许当时我还能给你糖糕,但我现在谁也可怜不了。走,跟我出去。”
他拽着寒无见起来,寒无见道:“我愿意帮您逃出去,但我不觉得陛下他会关心我的死活。”
“他当然会,”谢庭道,“他对你倒挺好。”
寒无见没说话,由着他挟着自己往外走。外面有两个守卫,见着这架势,具是吓了一跳,持剑相对,但发觉被挟持的是寒无见,面面相觑一番,只得后退。
谢庭在他耳边问他:“兰因死了,你要怎么办?你愿意陪他一道去吗?”
“你要以此了结我性命,我也无可厚非。”
“你需要我说实话吗?从你的陛下的态度和神情里,我基本可以判定那事是真的。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就算那不是兰因真正的尸身,他本身很可能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寒无见听见“尸骨无存”几个字,还是从他身生父亲嘴里听见的,寒无见明显哽咽了一下,眼眶微红,他微仰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和谢庭继续往前走。
谢余本就在附近,闻讯赶来,陈相因带着一对整齐的弓箭手跑来将四周围住,但是谢余抬手制止了他。
谢余身边陪着正在商议的臣子,恳切道:“陛下,谢庭不能放。”
“朕知道。”谢余把臣子向自己身后推,只身往台阶下走,端的是温润儒雅,一丝不苟,“二哥,你放了无见,朕来做你人质,我跟他换。”
寒无见抬眼制止:“陛下。”
谢庭捏着寒无见的脖子,低笑了一声,似乎明白眼下情形已十分困难。他问寒无见:“你是真心喜欢我儿子兰因吗?”
寒无见看了一眼缓下步子的谢余,谢余也正看他,望着他脖子上被刺出的小粒红点。
寒无见侧目望了一眼谢庭:“是的。”
谢余打断:“你松开他,他经不起劳顿。朕过来换他。”
臣子同下属一并想劝阻,朗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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