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的是,水面正在缓缓上升,刚才只到腰际,如今已经逼近胸口了。
“上不去了。”卫戈神情严峻,水珠顺着英挺的面庞淌落,“入口有石门,不一会就会封死。这房间里还在注水,想必会灌满,把掉进来的人困死。”
“啊?”嵇风睁大眼张望,“可是这上面没有水灌进来啊?”
“在水底。”卫戈道。
“那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啊!”嵇风叫道,“师兄,你跳下来做什么,为什么不拉我上去啊!”
卫戈怔道:“我……”
两人正说话间,头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石门扣合,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几人在黑暗中沉默,水声便格外清晰,湍急地回荡着。
卫戈一看,斩钉截铁地说道:“水流上升得很快,底下一定有宽阔的进水口,从那游出去。”
“你想什么呢,”嵇风着急万分,“游出去了,外面也是一大池子水,咱们三个就等死吧。”
林晗想了想,道:“先找到进水的地,等这屋子快灌满了,我们抓紧时机游出去。”
嵇风不解其意,傻眼道:“你们两个,想殉情?”
卫戈雷厉风行,当即潜到水下寻找。水太深,踩不到地,他一离开,林晗便一个踉跄,被嵇风伸手扶了把,才堪堪浮在水面。
嵇风道:“你受伤了呀?”
“小事,”林晗注视着深黑的水面,双眉紧蹙,“小嵇,你不必担心,等这屋子灌满了,那头的水必定不剩多少了。”
嵇风脸上已经透着股视死如归的平静,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林晗所说不无道理,这间屋子已是极宽敞,从头顶到他们所在,少说也有五六丈,如果要把水灌满,储水的地方至少该和它一般大。
陵墓中修一个这么大的房间已属不易,若要两个,更是极为罕见。所以,等水灌满之后,那头应当已经旱了。
他沉思片刻,水面哗啦一响,浮出个人影。卫戈从身上摸出一把绳索,末端曲成爪钩,闪着锋利的光。
“找到了,西北角。”
三人把钩索往腰上一系,便朝角落边游动,静等着水面攀升。他们当中属卫戈个头最高,身高肩阔本是好事,但到了爬洞逃命的时候,便瞧得林晗惴惴不安。
卫戈显然也意识到了,盯着林晗:“师弟打头,你走中间。”
两人听见他的话,一时间静寂万分。
水面越涨越高,涌流的声音越来越细弱,载着三人浮到房间上部。没等水流满顶,卫戈便朝嵇风推了掌,催促道:“快!”
嵇风一个鱼跃,倏然潜入水底,林晗紧追其后。水底冰寒刺骨,直冻得人瑟瑟发抖,睁眼一片漆黑,辨不清东西南北,耳畔只有暗流的鼓动。若不是还有根细细的绳索牵连着,很容易便游散了。
水流冲荡的力度大不如前,游起来比想象中省力气。林晗摸索着钩绳,思及卫戈还在身后,顾不得无边的黑暗阴寒,没命地朝前潜。
漆黑一团的水底,一方洞口透出亮光,周围晃荡着细微的水浪。
嵇风身手矫健,在水下亦是自如,游鱼般冲出去。
林晗游到出口,便觉得一股阴寒的水浪劈头盖脸打过来,叫人睁不开眼。他勉力一冲钻进水道,逆着水流游了许久,到了一处竖直的水井,被嵇风抓着绳索,慢慢拽了上去。
两人脚下水流奔涌,以井口为中心,翻腾起巨大的漩涡。他们跪在洞口,握着绳索使劲,奋力许久,终于把卫戈也拽了上来。
卫戈刚踩上地面,屋子里的水便见了底。下方一阵震荡,骤然发出声巨响,
林晗被这声响激起一身冷汗。看来是入口被堵住了,如果不是卫戈催他们,再晚一点,就真的会被困死在里面。
卫戈虽年少,不通人情世故,可心思缜密,洞察敏锐,偶尔连林晗都自愧不如。就算没在朝堂呆过,也能理清错杂的纠葛,莫非这就是世族家传的天资不成?
三人靠着湿淋淋的墙壁休憩。林晗浑身湿透,满身泥浆,无暇顾及体面,就地摊坐,仰望着空荡荡的头顶。
这间屋子没有屋顶,身旁两个都是能飞檐走壁的高手,要出去不难。
卫戈歇了片刻,把林晗扶起来,对嵇风道:“你打头阵。”
嵇风累成一摊烂泥,哼哼道:“不要,我不想动,你先上去,然后再拉我。”
卫戈皱眉道:“刚才要不是你,我们哪会掉下来。这么大个人,走路都不会。”
“好意思说我!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嵇风说完,一骨碌坐起身,剑眉倒竖,震声数落他师兄,“把你从灵州救回来的时候,你还尿床呢,这么大个人了还尿床。”
卫戈一怔,不知想到什么,恼羞成怒:“你才尿床呢。”
他两个争得莫名其妙,听着十分幼稚可笑。林晗一脸茫然:“你俩别吵了……”
嵇风自以为在林晗面前揭了他的短,颇为得意,越发牙尖嘴利:“你三天两头偷偷摸摸洗被子,不是尿床是什么,还不承认?”
“懒得跟你说。”卫戈嗤笑一声,悄摸瞧了眼林晗,脸腮微红。
林晗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明镜似的,不免抿着嘴偷笑,坏心眼地打量他。
十几岁的少年郎,血气方刚,做点春梦再正常不过。
“多大点事,我也尿床。小嵇,等你再长大点,有了中意的姑娘,你也洗被子。”
听他一说,嵇风倒疑惑起来,指了指二人:“你俩都尿床?”
卫戈斥道:“越说越过分了!”
林晗却不以为意,攀着卫戈肩膀,不动声色地捏揉两下。
“是啊,我们还一起……”
“含宁!”
最后一字尚未脱口,卫戈便喝断他的话,凑到林晗肩旁咬耳朵。
林晗听完他所言,立时脸颊通红,气恼道:“说的什么浑话,大胆!”
卫戈便傲然一笑,在他耳边絮语:“小孩跟前发什么浪,等出去了,尽管冲我来,有你好受的。”
第119章 千秋万岁
林晗气急败坏,却不敢高声说话,道:“谁浪了,得了点颜色就开染坊。”
卫戈没听到似的,低头瞧嵇风:“你起不起来,我们走了。”
林晗看着二人,想起方才找出口时,听见卫戈说出了方位。地宫里暗无天日,他竟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实在是匪夷所思,便问:“你俩怎么进来的,楚王呢?”
嵇风躺够了,坐起身来,伸展着双手,道:“他们发现你不见,就把密道炸开了。”
卫戈有些犹豫,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是夫人告诉我的。”
“我娘怎么会……”林晗微微一愣,随即面上窘然,吞吐道,“她、她不会也知道我俩——”
林晗以为,就算息姮发现他跟踪她出了事,求援也该找楚王。她和裴桓又不熟,既然找上他,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他不是担心别的,只怕自己不在,又被母亲得知此事,卫戈会受长辈数落,吃闷亏。才经历过长公主那一遭,林晗实在是心力交瘁了。
卫戈不知他心思百转,笑得和煦:“别担心,夫人没责怪你。”
他并未说完,息夫人岂止是没责怪,简直是通达至极,直言自己的孩子有人心疼照顾,做母亲的心中仿佛卸下一块巨石。
卫戈模样出众,她越看越称心,一时感慨万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泪光闪烁,自叹老天垂怜,又让她多了一个儿子。
林晗仍是忐忑,却暂把此事搁置,问两人道:“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那个姓舒的。”嵇风道,“夫人找到他,师哥就跟他做了个交易。他把王陵地图告诉咱们,卫师兄进来救人,顺便帮他拿冥蚀功秘籍。”
林晗皱眉:“你们跟他做交易,他骗人怎么办?”
卫戈却摇摇头:“不会。世上没有笼络不了的人,如果有,只是拿出的筹码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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