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血偿,叫穆思玄明白,世上没人救得了他。
“好,”聂峥慎重道,“我这就去办,把人扣押住。”
“带到我跟前来。”林晗叮咛道。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一侧的王凝惴惴不安地立着,若有所思。
聂峥一走,林晗就变了脸色,温和笑道:“王凝,我今日没闲时作陪,你且回去。”
王凝陡然回神,沉声拜道:“草民告退。”
林晗轻轻颔首,盯着他款步远去的背影,半晌后踱出门去。
须臾之后,他便在庭院里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亲哥哥。
穆思玄立在数十铁卫之间,锦衣随风而荡,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光凶狠如狼,不甘至极,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是你在捣鬼。”
林晗恶意地笑了笑,长身而立,居高临下地觑着他。
“兄长。”
穆思玄仿佛被噎了口苍蝇,脸色难看。
“你也配?”
林晗摩挲着指头,走下台阶,穿过几行铁甲,站到他跟前。
“你我之间的血脉却是斩不断的。既然到了永别的时刻,叫这一两声,有又何妨?”
“何必假惺惺,”穆思玄泰然自若,讥诮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能杀我吧?”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到苍麟军上,嘲道:“就凭聂峥这丧家犬?”
聂峥皱眉,克制着怒意:“檀王,放尊重些。”
穆思玄讥讽更甚,眼梢含着冷光,道:“穆含宁,你倒是好本事,不是傍上了裴桓,这么快又换相好?也对,自己从小养着的狗,是要贴心些。”
林晗冷眼凝视着他耀武扬威的模样,突然觉得乏味至极,激不起心底半点波澜。
来来回回,穆思玄只会用这些话来羞辱他。和羞辱息夫人一样的路数,他的耳朵已经听起了茧子。
穆思玄也不过是个小人,根本不够格做他的对手,林晗连跟他对峙的念头都打消了。
林晗淡淡地发号施令:“聂峥,把人捆起来。”
聂峥点点头,周围苍麟军闻言而动。穆思玄见他动真格的,嚣张气焰矮了半截。
“你敢!”
林晗笑道:“这话倒有趣。杀你跟杀条狗有何区别,我为何不敢。”
穆思玄被兵刃反剪双手,迫不得已跪倒在地,霎时灰头土脸,疯子似的咒骂。林晗听着心烦,便叫人去堵住他的嘴。檀王挣扎不休,两人齐上,竟制不住,只能由着他叫唤。
林晗单手握着佩剑,朝他头颅肩膀上比划,挑选一处合适的地方动手。
“穆秉恪,你敢杀我,你一定会后悔的!”穆思玄双目赤红,愤恨道,“你想登上大位,对不对?你可知道,孝哀皇帝就曾因屠戮宗亲差点被傅太后废黜,背上得位不正的名声,往后更被百官万民指着脊梁骨骂了十几年?”
林晗垂目盯着他,唇畔浮出丝丝缕缕的笑。穆思玄弯着脊背,脑袋几乎贴在地上,疯癫道:“你敢杀我,就永远别想回那个位子!”
林晗信手一刺,手中剑刃便没入檀王肩膀三寸,霎时鲜血淋漓。他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转动,那墨晕似的血口便扩散开去,血流汩汩冒出,淌落满身。
第196章 酷刑
“我跟你不一样,”林晗一挑长剑,满意地盯着他霎时苍白扭曲的脸,忍不住笑道,“做了就是做了,还想着要什么好名声。穆思玄,你这样的蠢货,注定只能做踏脚石,不配与我争。”
孝哀皇帝被人诟病得位不正,可他执政期间谁敢造次。纵然傅太后临朝称制,最终仍是权力旁落,迁出盛京,在东都了却残生。
不论是谁,和天子作对,就是死路一条。
皇位之下尸骨累累,只要能坐上那位置,何论什么规矩法度、礼义仁德。有朝一日登临大位,皇权就是一柄最锋利的剑,轻轻一挥,便扫去所有质疑的声音。
万人之上,睥睨天下,举世朝拜,唯我独尊。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帝王。否则世间的英杰枭雄,何必想方设法趋之若鹜。
一个穆思玄,就能挡住他的大业?可笑。
鲜血淋漓淌落,积了一摊,汇到林晗脚下。一想到眼前人与他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林晗便一阵恶寒,血肉发麻。
他猛然抽出剑。穆思玄失血过多,颓然歪倒一侧,捂住肩上血口,抖着声道:“你又想做什么?”
林晗木然地盯着那摊暗红,低声道:“想个法子,把他的血全部放了,一滴不剩。”
穆思玄一震:“你敢!”
聂峥微微一笑,踱到林晗身后,耳语道:“倒是有一样跟蛇池异曲同工。”
“讲。”林晗冷声道。
“水蛭。”
水蛭善吸血,附在皮肉上,觉察不到疼痛,实则已然血流滚滚。将人投入众多饥饿的水蛭当中,软虫爬满全身吸食血液,不出片刻,便如万蚁噬心般痛苦。
穆思玄仓皇道:“聂峥你这贱人!穆秉恪只不过把你当成脚边一条狗,你倒把他的歹毒学了十成十啊!兄弟聚麀的玩物,别人穿过的破鞋,你当个宝贝似的捧着,也不嫌下贱!”
林晗怒极:“舌头不要,我便帮你割下来!”
铛然一声清吟,聂峥拔刀出鞘,朝左右吩咐:“愣着干嘛,还要我动手?”
几人领命上前,拖着臂膀把人拽起来架住。穆思玄抵死挣扎,却被双铁手扼住喉咙,强行张嘴,拿刀抵着舌根。
他剧烈挣动,仰着脑袋呜咽,颊边猛然受了一击,吐出口鲜血,遭拳头打掉了两颗牙齿。
林晗兀自回头,走上堂前石阶,像是听不见喧嚣,恍惚觉着穆思玄的声音模糊渺茫,离得很远,如同天边传来的。
他在高处临风站着,目空一切,脚下不远处是落败的对手,可是感知不到半点喜悦。
他确实恨穆思玄,想杀他报仇,原也以为,除掉他会让自己开心一些,却不想是如此麻木。林晗蓦然发现,他似乎厌倦了杀人,厌倦了用尽这些骇人听闻的手段铲除掉一个个敌人。
“含宁。”
他正出神时,有个凌然仿若风雪的嗓音响起。
“够了。”
林晗转过身子,便见一身素锦,霁月清风似的先太子殿下。
裴信声量不大,却立时止住了堂前的乱景。数十个兰庭卫涌入庭院,与黑甲武士分庭抗礼。
穆思玄得了空隙,翻滚着脱开桎梏,侥幸逃过一劫,含糊喊道:“丞相!衡王要杀我!”
“你怎么来了?”林晗淡淡道。
裴信眉头紧锁,平静地望着他,眼中失落。
兰庭卫搬来座椅,放在庭前,而后尽数列到长廊两旁,犹如一川拱卫庭院的黑河。
“但凡你遮掩一点,我都不会来。”他轻轻瞥过聂峥,冷面含威,下一刻却换了副闲谈的口吻,徐徐入座,朝林晗道,“从铜泽回来,恰好经过矿山,里头倒是热火朝天。”
“是我让人开矿造箭的,”林晗迅速道,“战事迫在眉睫,贺兰稚豺狼本性,他说议和,定是缓兵之计。”
裴信盯着他笔直的身形,柔声道:“含宁也坐,到我身边来吧。”
林晗摇摇头:“我正忙着,你不要搅局。”
“哪里是搅局呢,”裴信低声道,“知道你受苦,我也肝肠寸断。”
林晗倏然怒极,愤恨地转向他:“那就别拦我!”
裴信垂眼觑向跪在地上的檀王,道:“我来吧。”
林晗嘲道:“你?”
穆思玄像是被抽掉了魂,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愣道:“裴信,你……”
裴信置若罔闻,自顾自道:“你心中不忿,我帮你出气。你含冤饮仇,我替你铲除。”
话音刚落,便有兰庭卫拖来一只血红脏污的口袋。那袋子半人长,沉甸甸的,微微鼓动,像是装了个人。打开一看,竟是被关在营狱许久的吕应容,消瘦褴褛地躺着,隐隐透着股腐臭,不成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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