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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251)

作者:竟夕起相思 时间:2024-01-01 09:58:22 标签:江湖朝堂 欢喜冤家 双向暗恋 帝王受 权谋

  林晗面目苍白,眼下两道晶莹的泪,木然地望着他。

  “我不是让你藏好些了吗?”

  卫戈忿然:“你明明可以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要是刚才那一下没收住,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不信是你!”林晗高声道,嗓音绝望。

  卫戈自嘲一笑:“你处处试探,如今告诉我,你不信?你为什么不问我,非要如此相逼!”

  “问你?”林晗嘶声哭泣,道,“你要我怎么问出口,我们这样的情分,要我问你是不是杀了我爹?”

  卫戈心头大震,顿时柔软无措,道:“含宁……”

  林晗泪如雨下,道:“试探?我从没试探你,是你自己露得太明显了。为什么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他顺着墙壁颓然蹲下,埋头哀哭,露出的手心里有道漆黑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我不信,都是假的吧……”

  卫戈旁观着他崩溃大哭,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脚步,怆然苦笑:“你既然已经疑心了,何必非要看个究竟。我知道那是你父亲,错是我犯的,罪责在我一个,你不必内疚,要怪就怪我,要恨也恨我,就算你想杀我报仇,我也──”

  林晗捂着脸,像是被他这番话一字字扎进心腔,源源不断涌出血来,痛苦地喝止:“住口,别说了,别再说了!”

  卫戈心惊,霎时明白,他那番揽错的话无疑是在给林晗上刑。他那么爱他,怎么舍得杀他恨他?

  可是杀父之仇,生而为人,又怎么能不恨?

 

第265章 暗探

  “我对不住你,”卫戈轻声道,“你不信是我,也不信我,我只是想让你痛快一些。”

  林晗摇摇头,声哑力竭:“恐怕我的余生,再没有快乐的时刻了。”

  卫戈心间窒闷,艰难地喘了口气。淡淡的血腥萦绕在幽冷的风中,搅得他头昏脑热。他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林晗,生硬地朝他迈了半步,想伸出手,踟蹰片刻,又轻轻放下。

  “你的伤……”

  林晗捂着眼睛,道:“要是你方才那一下没有心软就好了。死在你手上,是死得其所。好过你我如今,至亲至疏。”

  卫戈攥紧指掌,字字如血:“何来至疏?”

  “相爱却只能陌路,便是至疏。”

  卫戈目光似刀,执拗道:“我不要!”

  林晗咬了咬嘴唇,痛苦至极,胸膛起伏,悲声道:“我要是还活着,就绝不可能再跟你相好!我给你机会了,这条命你拿去,死也是你的人!”

  卫戈定定地瞧着他,眼眶湿润,自嘲道:“你是有多狠,才逼我杀你?”

  林晗心如死灰,半哭半笑,手臂伸到腰间,摸出银亮的太诰。卫戈大惊失色,上前半步:“你要干什么?”

  他不答话,无鞘的剑锋横到颈上,不带一丝犹豫,割开一道血红的伤口。刎颈自尽并不容易,这一下之后,只是流血,却不致命,他飞快翻转太诰,刀尖朝上,狠狠向着淌血的脖颈扎去,果断而决绝。锐利的剑锋陷入皮肤半寸,卫戈跪倒在他跟前,两手架起林晗执剑的手,拨开了太诰。

  当啷一声,粘着淋漓鲜血的短剑落到地上,卫戈睁大了眼,惊惶无措地恳求:“不要!别寻短见,就算你我好不了了,这世上还有许多值得的事,你的亲人、你的朋友、还有你……我们的大业。”

  林晗泪流不止,抬起血淋淋的手指,碰了碰面前人的眉眼。端详片刻,不顾伤势严重,奋力扑进他的怀抱,搂住卫戈脖子。他裸露的臂膀一片冰凉,像是石雕一般,只剩了无生趣的躯壳。卫戈的手臂穿过他的膝弯,飞快将人抱起,进了寝房。

  他仔细检查了林晗血肉模糊的脖子,那处狰狞的血洞皮肉翻开,凝成了暗红。林晗靠在床褥之间,定定地瞧着他,指头滑到颈间,握住卫戈的手亲了亲。

  街坊间传来几声渺远的更鼓。

  林晗哑声道:“天快亮了。”

  卫戈抚了抚他蓬乱的鬓发,道:“我先替你疗伤。”

  他跟着辛夷长大,医术尚可。先前那一剑制止得及时,未能伤到要害,只是剜开了皮肉。卫戈心间酸涩,沉默着取来药箱,擦干林晗脖子上的血迹,为他涂药、包扎。

  林晗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卫戈看他一眼,倾身笼罩着他,在林晗额头疼惜地亲吻两下,牵紧手,十指交扣。肌肤厮磨之间,很快,彼此都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林晗搂住他的脖颈,热情地回应侵占似的进犯,恍惚之间,神思与身体都化成了一片烈阳下的雪花。

  他不由得想,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天地人世,仿佛只在这一刻是鲜活温热的。他不知道自己这般悲哀绝望念头从何而来,细数多年过往,油然洞悉,卫戈于他而言并不仅仅是想要长相厮守的爱人,更是上天予他新生的契机。

  他混乱的半生里,何其有幸能得到一份如此忠贞炽热的赤子之心,教会他爱一个人是何种感受。

  林晗顿悟,能得到他,此生此世,他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极致的纠缠和快意后,朦胧的晨曦爬上窗棂。他知道分别终将到来,却比以往时候都要坦然。

  卫戈攥紧了他的手,掌心温热,像是酿着一团火,糅合了彼此血液的火焰。

  “你留在家中,我帮你向陛下告假。”卫戈小心翼翼地说话。

  林晗眼前昏花,嗓子嘶哑,难以开口,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等宴会结束,卫戈就要走了。

  他纵是不舍,却也觉得,让彼此分开一段时日会更好些。等卫戈回来,他便想通了。

  林晗不觉得卫戈会故意杀死西平侯,当中一定有什么症结。可他现在不敢问卫戈与这件事有关的细节,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木已成舟,板上钉钉,卫戈没跟他辩解过半句,可见他心底有多么歉疚不安。伤疤每揭一次,便流一次血,林晗问得太多,查不出什么头绪,只会给两人找堵添。

  卫戈隔着微弱的晨光凝视他的眼睛,却默默地想,他该怎样弥补这等十恶不赦的罪过?

  如此不共戴天的罪孽,林晗又会何去何从。等他一走,他会不会想不通,再拿刀寻死?

  总归是他欠了他莫大的债,既然是债,总是要还的。该如何还?

  他们拥抱着,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前院传来些喧嚣,有人走动。时辰差不多,该去上朝。

  卫戈摸了摸林晗紧闭的眼睛,不舍地叮咛:“含宁要好好保重,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行吗?”

  林晗愣了一瞬,无精打采道:“好。”

  卫戈盯着他,道:“我会告诉辛夷姐姐,让她有事没事就陪着你。”

  林晗心事重重,道:“你去吧,我没大碍。”

  卫戈起身披衣,望了眼窗户上雾蒙蒙的天色,在他眉间印下一个吻。穿戴一番,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正依依不舍地出门,林晗忽然唤了他一声。

  “你今晚还回来吗?”

  见他终于肯主动说话,卫戈一喜,随即叹道:“要看宫中如何安排,我尽量回来看看你,跟你道别。”

  林晗靠在枕头上,平静地瞅着他,道:“你说的,早走早打完,早回家。”

  卫戈一怔,苦笑道:“好。那我不在,你别做傻事。”

  “好好活着。”林晗说,“战场上刀兵无眼,别搞得像我一样,如今马都骑不了。”

  卫戈微微一笑,道:“好。我走了。”

  林晗半撑起身子,对他缓缓地挥了挥手。卫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垂下眼,快步出了屋子。

  林晗目送他走,对着空荡荡的寝居,半晌才回过神,失魂落魄地躺下。天色一点点亮堂起来,外面的人声逐渐响亮,一串杂沓的脚步后,一道黑影映在窗棂上,辛夷焦急地唤:“主公,伤到哪儿了?”

  卫戈还真把辛夷叫来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出入男人的卧室。

  他脖子疼得厉害,动了几下,挤不出半个音。窗棂上人影叠动,匆忙的脚步声从院子绕进正门,到了厅堂,径直朝寝居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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