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戈颔首:“好。都听你的。”
林晗找了个跑腿的,叫他先往侯府报信,他们随后就到。正要启程时,那信使灰溜溜地跑回来,道:“殿下,您说那宅子,地址没错?”
林晗奇怪道:“当然没错。我又不糊涂,连自己家都记不住。”
“那地方没宅子呀!”
林晗惊讶道:“啊?”
“千真万确,宅子已经拆了,如今只剩花园池塘,您要不去瞅瞅?”
卫戈牵着林晗的手,道:“不去了,月亮都挂上中天了,去我家睡吧。”
林晗强撑着精神:“你家宅子也在这坊里?”
“碰巧而已。”
老天爷,这是什么缘分,他俩还是街坊。要是卫戈小时候没走丢,他没阴差阳错地进宫,两人说不定还能玩成竹马之交。
卫戈说的宅子是他父亲少时读书独居的住所,不大,区区两进,布置得简单清雅。许久没人居住,管事仆役都还在,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一进寝房便困得找不着北,倒床浅眠片刻,挂念着明天要办的事。半梦半醒时卫戈掌着灯回来,叫他一两声,林晗没应。
寝屋里的光霎时吹灭。卫戈轻手轻脚钻进被窝,拥着他。
“困成这样?”他在林晗耳根旁问。
林晗迷糊地哼了两声,摁着颈边的脑袋,随口催促道:“乖啊,睡你的觉。”
柔软的头发蹭了蹭林晗掌心。年轻人血气方刚,观察他一会,小心翼翼地抱着腰肢亲昵。
林晗睡得不安稳,有些恼火,两手抓着卫戈脸蛋揉捏。这小子在沙场上日晒雨淋,入手却跟凝脂似的滑溜,简直是桩大奇事。
“别再动了,我要睡觉。”林晗佯装凶悍,恶狠狠瞪他。
卫戈任由他揉搓,说出的话含糊不清,轻飘飘的,带着股可怜劲。
“你睡就是了,我动作轻些,不吵你,”他搁在林晗腰间的手缠得更紧,“每天只有深更半夜才能这样抱一抱你。”
林晗顿时心软,干脆拨开手臂,认命躺平,望着帐顶叹气。
“来吧,动作快些……”
亲热一回,他累得神志不清。身边人却好像意犹未尽,不过知道适可而止,即使精神万分,也只是压抑着鼻息,抱着林晗老实躺着。
卫戈身上滚烫,火炉似的紧贴着后背,热得林晗睡不着。但他不忍心分开,熬到一个时辰后才堪堪闭眼。
一夜倏忽过去,林晗卯时起床,摸摸身侧,人早就不见了。他问了圈宅子里的人,管事说卫戈有事先走,今日没法陪他。
林晗忙着进宫,无暇多想,心里却一阵空落落的。坐马车到皇城的途中便想,莫不是昨晚不让他求欢,他不开心了?
他先去了长乐宫,有聂峥守着,万事无忧。
太微宫里外都是穆惟桢的人,楚王不在,命令太医署医官彻夜值守,看顾昏迷的皇帝。林晗找到太医令,问道:“陛下如何了?”
“衡王放下,太医署一定不负两位殿下嘱托,尽职侍奉陛下。”
林晗默然点头,估摸着朝臣快到齐了,便到前朝昭告昨日之事。一天前还是安子宓主持朝会,眨眼就换成了衡王,群臣都是老狐狸,明白安氏已经和宗室角力过一回,较量的结果摆在明面上,安氏一败涂地。
局势已定,朝堂上没人给安氏当出头鸟喊冤。安子宓不得人心,与三位亲王天壤之别,文武百官自然归服。
皇帝生死未卜,林晗不想太过招摇,便在朝会上提议惠王监国。惠王的资历声望都强过他和穆惟桢,又是长辈,只有他最合适。
林晗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拔除安氏留在朝中的党羽。接连几日,他忙着进宫、上朝、审案子,奔波不休,连吃饭都顾不上。清算安氏一党时,发现出了几件贪墨大案,从内廷、朝堂、官署牵连到了坊市民间,涉及数千人。
这下林晗彻底成了大忙人,干脆搬到刑台住,不归家了。他原本只是监督刑台办事,哪知道案子往深处查,连刑台几个堂官都不干净,便上请朝廷,把那几个人革职查办,由他亲自审案。
眨眼的功夫,十来天就过去了,安氏的人抓得差不多,案子也有了眉目。林晗后知后觉记起,似乎许多天不见卫戈。仔细一想,自从那天早上,他确实没再见过他。
卫戈也不去上朝,不知道在忙什么。
林晗一阵惊惶,连忙把手里的事交给属下,急匆匆朝家里去。管事站在门外笑脸相迎,问安道:“殿下回来了?”
“郡王呢?”
那管事一脸怔愣,说:“郡王已经多日没来了,这回没和殿下一块过来?”
奇也怪哉。
林晗皱了皱眉,心事重重地走进宅子。他这一日胡思乱想,猜疑不定,心浮气躁,什么事都干不下去。
枯坐到傍晚,宅邸前忽然来了一伙人,备了几马车的厚礼送来。林晗差人去问,送的都是打猎得来的皮毛和肉,送礼的人只管押运,也不知道主顾是谁。
掌灯时候,府里送来几样饭食小菜,林晗捏着筷子盯了会,实在没有胃口。
外间一阵喧闹,仆婢喜气洋洋地报信:“郡王回来了!”
林晗放下筷子,脚步如飞地赶到院子里,瞧见一拨带弓的武士。卫戈一身大红锦袍,窄腰紧袖,俊美至极,翩翩地穿过人群。
“回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进了屋子,林晗斟上一杯酒,打量着他满身的气派,道:“打猎去了?”
卫戈叹了声,浅抿了口酒液,道:“是。有些事要办。”
林晗拈酸道:“听管事说,你都不着家了,上哪野去了?”
也不知卫戈是打了一天猎累着了,还是粗心,竟没听出他话里的醋味,从容地夹了几根菜吃。
“住在城西淳善坊,离西郊近,懒得来回赶路了。你案子查得怎么样?”
林晗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亏你还能想得起我。”
卫戈停下筷子,歪头瞧他:“你今天回来的?”
林晗暗地里咬牙切齿。这什么意思,他不回来他就到处撒欢去?十来天了,他在衙门忙得焦头烂额,也不找个人过问两句。
小没良心的。
一顿饭波诡云谲。林晗火气渐消,顾念着自家桓儿年纪小,不太会疼人,便原谅他了。
虽然下定决心不计较他这回,但他心里却像是有爪子挠来挠去,胡乱揣测卫戈这几天干什么去了。盛京处处繁华,该不是被什么勾走魂了吧?
卫戈跟他久别重逢,很是开心,吃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林晗心里百折千回,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大戏。
用完晚膳,夜色已深。林晗满腹心事地进了寝房,点着灯烛等了半晌,不见卫戈人影。他披了件衣裳,心烦气躁地踱回前厅,从西面窗户望见管事打着灯笼,领着几个仆役路过花园,便出声叫住。
“郡王又跑哪去了?”
管事手里拎着棍子,道:“郡王歇在书房了。说花园里有野狐狸,让我们看着点,别吵着殿下休息。”
林晗不是滋味,他们一路走来都是同床共枕,哪有今天这样生分?
管事瞧他不说话,轻声道:“奴婢叫郡王过来?”
“别了,”林晗道,“他都睡下了,别去吵他。”
他怔愣地转身,想起那几大车猎物,忽然回头,问道:“郡王近来常去打猎?”
管事道:“正是。”
“跟谁一块去的?”
“都是朝中武官……显贵的人物。最常来邀约的是齐将军。”
林晗咬了咬嘴唇,盘算着,道:“齐震?”
“正是齐大将军。”
他俩才认识多久,什么时候如此要好的?
那天才见第一面,齐震就肯帮卫戈。卫戈容貌极好……莫不是这混账东西,看上他的人了!
林晗返回寝房,倒在榻上辗转反侧,琢磨主意。
他生平头一回有如此深重的危机感,有人跟他抢卫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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