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道:“聂将军一片忠心,陛下自然也是记着你的。”
一个守卫见他俩叽叽咕咕半天,不耐烦地凑过来赶人,“行了,聂琢是上头交代咱们要看好的,你们也叙够了吧,说完了赶紧出去。”
林晗笑吟吟地称是,颔首作势退去,趁那狱卒不备,骤然出手袭向他面门。那人哪里料到他如此大胆,惊慌之下受了一招,拔不出刀,捂住眼睛惨叫倒地。林晗迅速追上去,抽刀利落地割断那人喉咙,一人对上剩下几个狱卒,刀刀见血。
为了不惊动别处的守卫,他每一下都朝着咽喉而去,敌人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浑浊的呜咽,便倒地没气了。林晗解决掉这头的狱卒,匆忙在尸首上翻找钥匙,垂地的衣摆被漫流的血污染成深色。聂琢两手握住牢栏,整个人趴在牢门口,殷切唤道:“陛下!”
林晗扯下尸身上的钥匙,利落地打开牢门。聂琢手脚上都带着锁链,猛然朝他跪下,双眼晶亮:“臣见过陛下!”
“起来,不讲虚礼了!”林晗扔给他一把带血的刀,“跟我逃出去,敢挡路的就杀。”
聂琢将门出身,往日掌管宫中禁军,官拜虎贲中郎将,自是骁勇善战,乌合之众哪里敌得过他们两个。林晗挑了个好时辰劫狱,这会守卫还没换班,正是昏昏沉沉的时候,两人一路潜逃,竟没遇到什么阻拦,只在门口动了回手,解决掉几个拦路的狱卒。
出了西城大牢,两人唯恐消息走漏,在城中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潜藏下来。此时天色渐明,林晗朝聂琢问道:“你手下还有人吗?”
聂琢一怔,“我被削去职位。陛下可是要起事?”
林晗皱眉,“你家中一兵一卒也没有了?”
聂琢霎时明白他的用意,答道:“有……大哥手下的天狼营,或许还会听我调遣。”
天狼营是聂氏最得力的部从,林晗一时竟有些惊讶,裴信居然没先收拾这帮人,而他选中聂氏,原是瞧中他们在几十万戍边的苍麟军中的威望,他亲手把聂琢捞出来,聂若璞必会对他感恩戴德。
林晗被世族控制太久,聂氏大败,接下来再趁机除去裴信,最大的赢家就是他。
聂琢道:“请陛下放心,天狼营忠心可靠,绝不会屈服于裴氏。他们是大哥培养出的暗军,平日潜行无踪,只有聂氏能召集出来,故而未被裴信处置。”
林晗将信将疑地点头,“这便好。一个时辰,能把旧部召集过来么?”
聂琢点了头。林晗将手搭在他肩头,叹道:“你受苦了,往后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少年将军惶恐地下拜,“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何敢言苦!”
林晗知道他是忧心自己记着望帝宫的仇,自从出了牢狱就忐忑不安。他轻声一笑,便将腰间的纯钧剑解下,交给了聂琢。
“若璞忠心,我看在眼里。此剑交予你,速去召回旧部,随我赶往郁山,诛杀奸臣。”
第7章 请君入瓮
秋风萧瑟,把苍翠的群山吹成滴血般的赤色。郁山附近有五座帝陵,大梁开国皇帝的陵墓就在其中。巍峨壮观的帝陵连绵成一圈屏障,把此地拥护盘绕着,若拿下此处,便能依据地利,同近畿之地对峙一番。
天狼营人数不多,胜在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暗军在盛京城外集结完毕,送灵的队伍已经离开盛京片刻。林晗将部下分为三路,一路由他亲率,往清都观接应卫戈,另外两路由聂琢带领,往郁山南北两个地处咽喉的重镇要县去,务必要控守五陵之地。
三路兵马迤逦而行,各自奔驰在通往五陵的山道上。此时天光大亮,秋高气爽,天际横亘着一道灿金的云,好似把锋利的匕首,斜刺在大地上。
裴信做过帝师,林晗少时曾在他身边学到不少东西,说他是裴信一手教导出来的也不为过。这是他第一回与那人对抗,心中难免有些顾虑,他真的能赢吗,若是输了该怎么办?
林晗只忧心了片刻,便将杂余的心思抛在脑后。做帝王,要天下,犹豫不决是大忌。有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不在权,也不在势,只是看谁的胆子更大,谁的心肠更狠。
孤注一掷,背水而战,如斯而已。
他跟卫戈谋划过许久,知道他会埋伏在必经之路最险峻的地段。那段山道地势险要,形如一把弯弓,直冲西南,像是守卫着帝陵的强弓,故而被太祖皇帝金口赐名为射天狼。林晗想起这回典故,不免有些忌讳,便在临近弯道前将麾下分成小股,顺着道旁密林潜行过去。
暗军前行数里,追上送灵的卫队,急行到禁军前方,埋伏在射天狼等待时机。
护送皇帝灵柩是大事,随行的不光有禁军,还有众多文武官员,宗室君亲。裴信身为百官之首,会率领浩浩荡荡一大帮人走在皇帝梓宫后。
天子为天下人的君父,丧仪隆重,随行而来的高官重臣们都为他披麻戴孝,整条官道上素白一片,好似隆冬降临,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老远便能瞧见。
天空中忽地出现一只鹰,在澄亮的云间不高不低地徘徊,林晗知道,这是卫戈的暗号,表明他知道他们来了。
护送灵柩的队列行至射天狼,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鹰唳,林晗弯弓搭箭,响箭离弓,发出极其锐利的鸣镝声。天狼营尽数杀出,宛如迅疾的鬼魅,手执长刀,扑向道中的禁卫军。
两军相遇,立时哗然,混乱中有人大喊:“诛杀反贼!”
林晗随军冲锋在前,怒极反笑:“反贼?谁才是反贼!”
他在仓皇逃窜的官员之间眺望一圈,没有找到裴信的影子。另一边,卫戈手持两把柳叶刀,在禁军当中如若无人地出入。几乘车辇停在慌乱的人群中央,他一路厮杀过去,提刀掀开车帷,猛然对上惊惶失措的裴子玉。
卫戈迟疑一瞬,并未动手,反而匆匆离去。混战一番,禁卫军所剩无几,却始终找不到裴信的身影,林晗立感不妙,下令众人撤退,陡然听见一通震地的战鼓,随即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白袍银甲的骑兵官军。
他立马认出了这帮人的来历,正是裴氏手底下的燕云军!
燕云军中步出一个年轻将军,横枪立马,倨傲地喝令:“把乱党全部拿下。”
他们似乎是早有准备,人数比天狼营多了几倍,银甲仿佛几股苍白的洪流,转瞬便将林晗带来的人吞噬殆尽。
林晗拼死抵挡,却长不出三头六臂,哪里能敌过数人围困。卫戈折返回他身边,杀出一条血路,护卫着他仓皇出逃,燕云骑兵认定他们是乱首,在身后紧追不放。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北县较近,林晗道:“去北县,我留了人手在那!”
各方都是涌来的燕云军,朝他们逃脱的方向包抄,卫戈皱紧眉头:“人太多了走不了,先上山避一避!”
山林地势复杂,对骑兵来说不易突进,确是比逃往一马平川的北县好。林晗未及细想便跟在卫戈身后,向着郁山深处前进。响彻山谷的喊杀声令他回忆起望帝宫的晚上,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一股恐惧唤醒了,在手足心脏间沸腾不止。
他果然是小看了裴信,上山的路上也有许多布置好的禁军,像是早就等着他来。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们的计划已经进行得很快,丝毫没有拖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被裴信得知了消息?
思绪烦乱间,他的前方和后方又响起追杀声。卫戈挥舞着两柄刀,宛如一尊杀神,凌厉地劈倒胆敢冲上前来的人。围军人数太多,前仆后继,不要命似地困上前来,把他们套在一个圈里。林晗手上受了伤,气喘吁吁,握刀的手止不住发抖,和卫戈相背而立,防卫着周遭晃眼的刀尖。
困进这等绝境,他反而平静下来,甚至对小刺客出言玩笑:“我知道你很能打,也不怕死,等出了郁山,必定十倍犒赏你。”
刺客眼神专注地逼视着全副武装的敌军,不知为何忽地上了脾气,沉声道:“闭嘴!”
话音刚落,他一刀自身前扫去,飞身投入厮杀。众官军不料他突然出手,只得仓皇持刀迎击。林晗乘势而上,闯进铁衣的禁军之间,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剩厮杀的念头。两人势如破竹,一时间竟无人能挡,居然杀出一条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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