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戈愣了刹那,盯着他,喉结动了动,而后不声不响地脱起自己的衣裳。
脱得只剩中衣,他便爬上床,俯到林晗身上,在带着泪痕的脸蛋上轻吻一下:“你想要我怎么服侍你?”
林晗眨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忽而上前抱住他的脖子,主动与他贴在一处。
一吻作罢,有些难分难舍。两人喘着气对看,卫戈注视着他潮红的脸,面露忧色。
“下次不许喝这么多。”
林晗敷衍地应了声,卧进他怀里,捉住手不依不饶:“快些,还等着你服侍呢。”
他指间拈起一束发丝把玩,双眼似乎蓄着一湖波光,盈盈地凝望着卫戈。
卫戈把他揽入怀中,替他捏肩揉腿,询问道:“舒服吗?”
手劲力道刚好,手心温厚,三两下林晗就半合着眼,启唇发出叹息。
按了不到一会,他捉住颈边的手,牵住亲两下,道:“啊……爱妃再使点劲。”
卫戈的伤已好了许多,另一只手却还有些不灵便,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肩头。
“用力些,没错,就是那儿——”
卫戈听得耳根烫,无奈道:“你别说话了。”
话音一落,趁他不备,林晗一把将人推倒,索性压在他腰间坐着。
正要俯身下去,门口吱呀一声响动,冒出个傻愣愣的人影。
嵇风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对着被压在床上,表情阴冷的卫戈,支支吾吾道:“我,我忘记拿灯了。”
卫戈坐起身来:“拿了就滚。”
嵇风硬着头皮走进门槛,拿了提灯便跑。卫戈跟上去关紧房门,转头回到林晗身边,正当干柴烈火的时候,忽然又听门响,紧跟着一阵咳嗽声。
“那啥……”公孙师怀抱着一只硕大的木箱,有些不自然,“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冷风灌进室内,林晗酒醒了几分,撒手松开卫戈,示意他过去。公孙师脚步轻快地进门,把箱子珍重地放在桌上打开:“你看看怎么样?”
卫戈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波澜不惊地走到公孙师身边,垂目凝视着盒子里的东西。林晗披上外衣,也跟过去看,木箱里静静地躺着一条特制的手臂,似乎是用铜铁打造而成,在烛火下光润冷冽。
林晗心底涌现出不好的预感,霎时清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公孙师迟疑地望向卫戈:“你没跟他说?”
“说什么?”林晗急切地追问,“好端端的,要这只假手做什么?”
“手废了。”卫戈合上木箱,语气淡淡的,“不是告诉过你。”
林晗哑然。对,卫戈确实是告诉过他,但他以为只是手上有伤,并没有严重到这等地步,他以为——
“他摔下河谷,摔断了手臂,伤势严重还非要去找你。”公孙师叹道,“把他救上来之后,辛夷暂且保住了他那条手,可是伤到了骨骼经脉,又耽搁了疗伤的时机,长此以往必定是废了。”
林晗心中乱成一团,喉中有些艰涩,张口几回,说出来的却是:“怎么会这样,你今天还给我包饺子了。”
卫戈犹豫了一瞬,道:“别担心,我没事的,辛夷她……”
林晗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辛夷是镜谷毒医,医术高超,她早年被天狼杀手害得双腿尽断,下肢换成了两条机关腿,如今行动自如。
可那又如何?换了义肢,他受过的伤就不复存在了吗?
公孙师离开之后,一室无话。
林晗不说话,卫戈不愿打扰他,将木箱藏在不显眼的位置,从书桌上找了笔和砚,对着烛火在纸上写东西。
林晗在灯下望着他挺直的身影,明明是个少年人,看上去却单薄而沧桑。
他鼻子一酸,深深呼出口气,道:“你在写什么?”
卫戈闻言放下笔,拿起桌上的纸朝他走近。林晗接过一看,是他今天写的消寒图,已经被仔细认真地勾上了第一笔。
“九九八十一天,假如忘了,日子与笔画就对不上。”卫戈道。
他倒是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认真,偏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
林晗不知是气还是悲:“该较真你不较真,写这玩意做什么。”
卫戈微怔,看着他片刻,垂下眼道:“很晚了,睡吧。”
吹灭灯烛,室内沉入一片黑暗。两人并排躺着,各怀心事。不一会,屋外响起呼号的风声,冷风飕飕地爬上瓦片,掀起成串响动。
林晗裹紧了被子,朝身旁挪了点,暖意在彼此间交融。
屋子里安静极了。
“下雪了。”
“嗯,”卫戈轻轻应声,朝里侧翻身,看着黑暗里他的脸,“等到明天早晨,就能堆雪人了。”
第76章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
林晗喜欢看雪,尤其是人多热闹时,聚在一块赏雪堆雪人,苍白的冬日在欢声笑语里变得温暖起来。
有时候雪下得太早,时间也短,昙花一现,太阳一出来,薄薄的积雪就化为斑驳的水渍。雪人被阳光蚕食,逐渐消瘦垮塌,看上去很惹人感伤。
呼啸的风雪声里,林晗垂着眼睛出神。卫戈没听到他答话,以为是睡着了,嘴唇在他额头上轻印一下。
林晗忽然出声:“要是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卫戈一怔:“我们当初就说好的,我追随你做事,绝无二心。你要杀谁,我帮你,你要夺天下,我就做你的马前卒。”
“我不是说这个,”林晗的嗓音有些抖,“要是你不在我身边,不在人世上,丢下我该怎么办?”
卫戈恍然大悟,伸手到他脸颊边,果然触到一手热泪,刚想把手收回去,却被林晗紧紧攥住。
“别伤心,我不是还好好的……”
林晗深吸了口气,总算压住翻涌的心潮。他从没怕过什么,也从不相信天地鬼神,可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恐惧与不安,害怕有朝一日天意弄人,他会像失去过往的一切那样失去卫戈。
可就是失去身份地位,他也未曾感受到铺天灭顶的恐慌。原以为生死是寻常之事,但若要加诸卫戈身上,他竟觉得,自已也心哀欲绝,了无生意。
林晗第一次发现,以往自诩冷心无情或许是假象,只是因为年少,还未遇见钟情的人罢了。
他头一回在旁人面前如此狼狈,攥着卫戈的手,带着哭腔抽噎道:“就,就当是为了我,你对自己好些,别光顾着找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呆,这么让人生气……你傻不傻。”
他语无伦次地说话,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全无往日的精明利落。哀求与责怪,皆因关心则乱。
“我错了,下次听你的话。”卫戈反握住他的手,手背替他擦眼泪,温声安慰,“别哭了,你是陛下。”
“你管我,”林晗呜咽一声,一边哭一边发怒,“朕就要哭。都怪你。”
他匆忙地抹着脸,无济于事地弥补着此刻的失态。幸好天黑,看不清他哭得有多难看。
卫戈不停地哄着他:“是,都是我的错,谨遵陛下旨意,下次一定好好养伤。”
“不可再有下次!”林晗擦干眼泪,积攒的情绪尽数爆发,怒道,“断桥的事也是自作主张,你够狠,让我亲眼看着你摔下去,生死未卜……”
卫戈沉默许久,道:“我又何尝不害怕。一旦和你分开,就像是永别。你我的相遇原本就阴差阳错,倘若我不是长公主的儿子,这辈子都难再见你一面了吧。”
林晗倏然坐起身来,拉住卫戈的手:“来拉勾。”
卫戈撑起半身,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就是发誓。”林晗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假如有一天你我失散,就是上天下地,也要找到彼此。”
卫戈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指,与他的指节勾在一起。
“这样就算作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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