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的是卫戈,卫戈写的是他,阴差阳错,勉强算心有灵犀。
卫戈瞧着他失落的脸色,笑道:“不往你脸上画东西,照约好的来,待会回去‘当牛做马’吧。”
林晗脸颊羞红,攥着谜底:“你才当牛做马。”
一旁的聂峥看热闹不嫌事大,举着酒杯取笑:“穆含宁,你是不是玩不起?哎,我就知道。”
林晗急着狡辩:“谁说我玩不起。今晚运气不佳,再换一个,我不信还是输。”
聂峥抿了口酒,轻蔑地瞧着他,道:“那我来出题。你和裴桓猜,看谁先猜出来。”
林晗朝卫戈瞥了一眼,道:“猜就猜。”
聂峥:“看什么看?裴桓,你要让着他就没意思了。”
“我需要他让着?少废话,赶紧出题。”
聂峥轻叹一声,道:“五人赶路,天降大雨,四人匆忙行走,只一人不急不缓。他们五个同时走到某地,着急走的四个成了落汤鸡,不慌不忙的没淋湿,这是为何?”
林晗抬起根指头,抢答:“那人带伞了。”
“非也。”
卫戈从容开口:“四人抬棺,第五人是棺中死人。”
聂峥笑道:“哎呀,猜对了。”
林晗傻眼了:“这也太荒唐了!你又没说有个死人!”
“我都告诉你了,你还猜什么?”聂峥笑得灿烂,接着火上浇油,“输的学小狗叫。”
“桓儿,”林晗眼巴巴地看向卫戈,指着聂峥告状,“你看他欺负我。”
第240章 月下美人
卫戈笑道:“那你靠近些,只说给我听,别让他得逞。”
林晗皱了皱脸,指着他二人,拖长了语调数落:“好哇,你俩沆瀣一气,想看我出丑?”
聂峥悠然作死:“我与这个裴兄弟,那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林晗神色一暗,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们,心底有些吃味。那两人镇定自若,面带浅笑,竟当着他的面相视几眼,煞有介事。
“你们何时成了天下第一好,我为何不知道?”
聂峥自在地斟酒喝,满饮一杯,道:“三郎娶了裴桓的达戎姐姐,裴桓取了我兄弟,我与他胜似连襟之谊,当然是天下第一要好。”
林晗听得云里雾里,瞠目结舌地望向卫戈。卫戈朝他微微一笑,转向聂峥:“别再欺负他了。”
林晗追问:“什么达戎姐姐,你哪来的达戎姐姐?”
卫戈老实交代:“天狼营总营设在灵州城外,我幼时经常与同僚到塞外历练,结识过丹朱部的巴宜公主。”
巴宜只是她的称号,达戎语里“珍珠”的意思。她的真名叫做阿依古丽。
“聂将军接着那半句……”卫戈注视着他,低沉道,“含宁不必我解释给你听了吧?”
林晗陡然怒斥聂峥,道:“就你多口舌,什么取不取的,再拿我和卫戈开玩笑,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蹴鞠!”
聂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长吁短叹:“凶死了,也就裴桓受得了你。”
酒酣宴罢,已是深夜。帐外有人通禀,一拨丹朱部使者特意前来献礼。林晗不禁稀奇,深更半夜安排得如此神秘,也不知是何稀世珍宝。
他吩咐使臣前来觐见。两个穿金戴银的达戎贵族各捧一方朱红木匣,弓腰立在筵席间。他们小心翼翼地揭开锁盖,里头竟然盛放着两种奇异的草药。
一种形如人参,约有半臂粗长,通体雪白,表皮皱缩,蒙着细长的根须。另一种则是新摘的花朵,像极了昙花,只不过花瓣纤薄透明,宛如浸入水中的薄纱。
林晗靠在椅背上,信手一指,不经意问:“这是何药?”
胡人叽咕一顿,译过来便是:雪参和雪莲。都是塞外至宝。
林晗油然想起许多往事。当初他重伤在身,清徽道长带着他千里迢迢寻找救命雪参,可惜遍寻无踪,只得以身试毒,最终伤了元气,死在辛诸刀下。
卫戈道:“几天前,我托侍女转告巴宜公主你我的事,想着能否请她帮忙,找到解合欢毒的药。她便让人送来这两份礼。”
林晗惋惜地凝视着雪参,轻声叹气:“它要是早点出现就好了。”
卫戈:“丹朱雪莲的药性恰好与合欢花相抵。”
此花在塞外名“月下美人”,极其稀有,只生长在巴宜湖畔。花朵午夜时分开放,几个时辰后便凋谢。巴宜公主命人蹲守了几天几夜,万幸找到它的踪迹,便采了回来,送给大梁衡王。
林晗勉强淡笑,道:“只吃下这一株花,我的毒就能解?”
卫戈默然良久。
辛夷早就与他说过,合欢毒无药可救,只能依靠药石克制。如此罕有的“月下美人”,当然不能吃一辈子。
他想了想,道:“用这花制成草药,缝作香囊,贴身佩戴。”
林晗瞥了眼莹白的花,目不转睛看着卫戈,似笑非笑。
“这东西如此贵重,手底下的人笨手笨脚。要是毁了,辜负公主一片心意。”
卫戈当即应声:“我给你缝。”
林晗愕然,对上他认真执拗的眼神,一时失笑。
夜半一过,林晗便浑身困乏,先行告退。卫戈本就是陪着他来的,打着灯笼一路护送林晗回帐睡觉。
林晗饮了些酒,晕乎乎地靠在榻上。卫戈服侍他躺下,果真摸出布料针线,坐在灯下缝香囊。
林晗隔着朦胧灯火看他,乐得捶床嬉笑,喘不过气。卫戈瞧他几回,眉目带着浅浅笑意,稳如泰山地干着针线活,不时秋波相送。
须臾,林晗便没了取笑的精力,倒头而眠。卫戈独坐许久,灯火不知不觉烧到了底部,待困极了,才留恋不舍地挪到床榻边,俯身亲了亲林晗额头。
林晗困意上涌,半梦半醒,迷糊地伸出手臂,喃喃催促:“媳妇过来,咱们睡觉。”
卫戈顺势拥着他,吹灭灯烛。两人依偎在宁谧的黑暗里,肌肤相贴,好似泡在温泉当中,彼此间热意涌动。
林晗梦呓般开口:“漂亮媳妇……”
卫戈凝望着他晦暗的眉眼,忽而语息寂寞。
“你这么叫我,可是要负责的。”
林晗紧紧抱着他手臂,呼吸粗重绵长。
翌日清晨,草原上狂风大作。林晗睡得正香,忽而被掀动的帐顶惊醒,帐中竟然还点着蜡烛。
床榻外侧被衾凌乱,卫戈坐在案前,手里的锦囊已近完工。
他慢悠悠爬起,掩唇呵欠,眯眼瞅着摇曳的火光,道:“你熬了一宿?”
卫戈两手捏着香囊,仔细摆弄端详,嗓子有些哑:“你看,喜欢吗?”
林晗掀开被子,蹦下床榻,只穿着身单薄宽松的里衣到他背后,俯身趴在卫戈肩背上,修长指头抓着香囊一角,偏头打量。
素月白的缎子,在灯下辉光粼粼,每寸都缝得精细,正面还密绣着几瓣莲花。
“嗯,好看,你还会绣莲花?”
卫戈被他贴着,背后一片温热,颈畔紧挨着一束柔顺的青丝,鼻间尽是林晗身上幽香。
他恍惚一刹,不假思索道:“可还满意?要是满意,也赏些东西给我,如何?”
林晗思索片刻,笑意渐浓,攥着香囊回到榻边,取出件贴身绫衫给他,好似交换了信物。
“那雪莲呢?”林晗爱不释手地把玩香囊,凑近缎面嗅闻,却只有股淡淡的冷香,“已经放进去了?”
“新摘的雪莲气味浅淡,时日越久越是香浓。”
“怪不得,”林晗收起香囊,贴身藏好,满意地点头,“正好,带着桓儿亲手做的物件出征。”
卫戈默然良久:“何时动身?”
“今日就派先锋突袭苍狼,”林晗有条不紊地穿衣,“等探查完虚实,我便亲自诱敌。”
说罢,林晗沉重长叹。
才刚团聚不久,又到了辞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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