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戈也不恼,自顾自吃饺子。击箸声停的同时,那束梅枝飞快地朝卫戈落去,被他扬手稳稳地攥住。
除了林晗与卫戈,几人捧腹大笑,仿佛捡到了宝贝。卫戈从签筒了抽出一根,对众人道:“‘肺腑之言’。只许问一个,快点问。”
“我来问!”嵇风自告奋勇,嘿嘿一笑,“你有没有心爱的人?”
一旁的辛夷皱着眉道:“你这问的什么蠢话,浪费机会。”
林晗很有自知之明地垂下眼。卫戈沉吟片刻:“有。”
嵇风轻咳一声,眼神在林晗跟卫戈身上来回转:“那人叫什么,也喜欢你吗?”
“这是第三个问了。”林晗道。
卫戈想了想,还是答了:“或许吧。”
嵇风听完便拧着眉头,与其他三人一样,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伸手将腊梅夺到手里。
“再来再来!”
林晗斟了一杯酒,心不在焉地抿着。卫戈是头一个,下位就是他,哪晓得这次只敲了两声,林晗刚把梅花拿到手里,声音就停了。
卫戈把签筒递给他,两人凝望一瞬,少年淡笑启唇:“抽吧。”
他随手抽出一根,签上用簪花小字写着四个字:海誓山盟。
“这是什么意思?”林晗不解。
公孙师道:“简单。找到一个人,跟那人立下誓言,两心如一,山海不变。”
林晗愕然。卫戈皱眉道:“这个玩笑不可轻易开,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重新抽吧。”
“那可不成!”方黎昕急道,“刚才说了,不准耍赖。”
辛夷点头如捣蒜,怂恿道:“这有什么,你俩不是生死之交吗。让他跟你发誓,不也没差?”
卫戈总算明白了他们撮合自己跟林晗的“良苦用心”,无奈道:“辛夷姐姐……”
“好了,”话还没出口,林晗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想让我当着众人耍赖不成?”
卫戈微微抿着唇,眼神深邃地望着他。
他轻叹一声,道:“以前读诗,总觉得所谓诗情,皆是‘雾花云影,终为虚妄’。诗中赋里,儿女情长,如斯乏味。看得再多,刻骨铭心的唯有一首。”
林晗取来酒杯,为他和卫戈斟满,举杯敬道:“我念给你听,你陪我喝一杯吧。”
卫戈沉默不语地端起酒杯,两人彼此相对,看见林晗脸上温润的笑意。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他仰起头颅,将酒一饮而尽,抬指擦了擦唇角。卫戈久久地凝望着他,眼神越来越温柔。
“天地合——”林晗微微皱眉,“下一句我不喜欢。”
“那就不要念。”卫戈豪饮而尽,才一杯而已,眼底竟有些微醺的醉意,“海誓山盟,我已经听到了。”
另一旁有人窃窃私语:“这傻小子,合卺酒要同时喝的,这都不知道。”
“闭嘴吧你,就你话多。”
林晗佯装受了寒风,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低声道:“虽说是游戏,但你要当真,也没关系……”
辛夷笑得合不拢嘴:“不玩了,先吃饺子吧,再不吃就冷了。”
卫戈替他盛了碗饺子,拿小勺往蘸碟舀了些玫瑰醋:“你也尝一尝。”
林晗抱着热气腾腾的汤碗,望见一个个胖鼓鼓的水饺,花边宛如针绣般细腻玲珑,不禁叹道:“这是你包的?”
卫戈点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林晗尝了一口,浑身充盈着暖意,哑着声道:“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
卫戈闻言垂下头:“哪有那么夸张。”
“你怎么包得这么好看?”林晗皱眉望着自己的饺子,“我明明是照着你的方法包的。”
“你要是喜欢饺子,我包给你吃就是。”
两人正在说着话,辛夷与公孙师满脸喜色地从厨房出来,道:“来来来,发压岁钱了。”
林晗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小孩才要压岁钱的吗,况且这才冬至,发什么压岁钱?
卫戈道:“我不要。”
“你不要算了。”辛夷拿着两个红纸封,瞥他一眼,“你不要,我就给他。”
林晗手忙脚乱地接过两个红彤彤的纸封,仍有些愣,随后克制不住内心深处溢出的温情。
“我,我也有?”他头一回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忐忑道。
“在我们镜谷每个后辈都有,”辛夷笑道,“今年若有机会,再来镜谷过除夕?”
方黎昕开心地插话:“现在发了压岁钱,除夕还有吗?”
“你想得美,能回去再说。”嵇风讽笑道。
林晗疑惑不解:“为何不能回镜谷?”
“他们准备去救公孙大师,”卫戈沉声答道,“就是公孙引。”
前镜谷主人公孙引乃墨门大师,精通机关术,两年前被白莲妖教抓走,从此下落不明。不久前镜谷得到消息,公孙引被关押在奉陵总坛,于是众人立刻动身前来东都,为救人做筹谋。
第75章 雪夜相伴
“今日是冬至,”辛夷轻轻笑了声,眉宇间却有股掩饰不住的忧愁,“我们这拨人,都是脖子上悬着刀口过活的,不管前路如何,大家好不容易有平安团聚的时候,今晚就不要再想烦心事。”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墨家门人零落四海,走遍天下,多行侠义之事。这样一个既精通机关术,又仗义慷慨的势力,实际上早已式微,不复从前鼎盛之时。
单靠他们几个对抗人数众多的白莲教,还要闯入妖教总坛救人,简直是九死一生。
镜谷几人虽然偶尔爱争抢斗嘴,但都与辛夷一条心,听她如此说完,桌上立时恢复了热闹的气氛。吃过饺子佳肴,众人仍觉得不够尽兴,便开始玩起了酒令,卫戈酒量向来惊人,以一敌众不说,还将那几人喝得东倒西歪。
公孙师滴酒不沾,是唯一清醒的,擦桌洗碗的善后事宜就交给他了。
东边厢房的屋子已经收拾好,嵇风提着一盏灯照路,卫戈扶着晕头昏脑的林晗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红木雕花扇门吱嘎洞开,一汪鹅黄灯火照亮干净整洁的内室。嵇风把灯盏放在桌子上,半醉不醉地笑道:“你就不用回自个房了吧?”
卫戈没回话,把黏在他身上的人放上床榻。林晗的脊背刚触到被褥,两手八爪鱼似的缠上他的脖颈,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吟。
嵇风看这架势,捂着嘴窃笑几声,飞快点燃了屋里的蜡烛,而后一溜烟地跑出屋子,带上了房门。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燃着灯,墙壁间的影子不时颤抖。
林晗双手搂住不放,仿佛抱着什么宝物,闭眼紧靠着坚实的胸膛,不时呢喃着蹭两下。
桑葚酒入口酸中带甘,越喝越馋人,可辛夷酿的酒后劲十足。
“我好热……”
林晗神志麻痹,捂着心口张嘴呼吸,胸间暖得像炭火,滚烫的温度随泵流的血液传到四肢百骸。
他摸索到卫戈的手,直往衣领边带,道:“你帮我解开。”
卫戈手指一缩,触到一股细腻温热的湿意。林晗出了一身汗,鬓边发丝都黏在脸颊边。
他抬眼望着他人事不省的模样,缩回的手指再度探入领间,抚过小丘似的锁骨。
林晗皱着眉头,睁开眼催促:“你帮我解开。”
卫戈只好照做,纤长的手指在他腰间动作。才脱了腰带,林晗忽然把他的手背按住,通红的眼中满是警惕:“你做什么?”
卫戈抽出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头发:“帮你解衣服,睡一觉醒醒酒。”
林晗像是失去了记忆,上下打量他,忽然笑道:“这是哪里的美人,我在床上,你怎么还不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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