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算了算今天日子,笑道:“难得遇上庙会,大清早便这么热闹。”
道旁有熬糖的小贩,支起一口大铜锅,炉里火焰滚滚,烧得甜香十里。摊子上插着众多纤细的竹签,每一签上都勾勒了糖画,技艺精湛,栩栩如生,花鸟虫鱼,神仙人物,应有尽有。
林晗赞道:“画得真好。怎还有神仙?”
“这叫点天兵,”卫戈捏着马鞭,在他身旁按辔徐行,“看见签筒没?抽中地仙,就只能画鸟兽,抽中天兵,便是神仙。”
林晗玩心顿起,跃跃欲试:“走,刚好路过,我们也去试试。”
他跃下马背,一手牵着缰绳,踱到糖画摊前。卫戈付账,他便执起签筒,刷刷晃荡两下,抽出个乌木牌子。
木牌后刻着飘渺的云雾,林晗翻过牌子,只见上头绘了个赤翎羽衣的仙家少年,两袖云雾缭绕,衣洞间伸出雪白的羽翼。旁边还刻着字,道明这仙人的名字,乃是阐教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白鹤童子。
名号之下,用小字镌刻出一句诗:苍波万里茫茫去,驾风鞭霆捲云路。
林晗把牌子给摊主看了,耷拉着眉毛:“怎是个童子啊?”
那摊主嘿嘿一笑,利落地忙活开,道:“童子好啊,下界历练来的,有天上的仙尊师父庇佑,这一世过完,便能回归仙班。”
林晗满不在乎道:“还天上仙师呢,童子命又不是好命,十个有九个短寿,不都是被上天召回去的。”
“你这小郎君。”小贩摇摇头。
“你也抽一个。”林晗转向卫戈。
闻言,卫戈摸出一块木牌。林晗忙挤到他身旁看,叹道:“护法元帅!比我的好多了。”
卫戈忍俊不禁,道:“哪里好?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引剑自刎。”
林晗想了想:“闹海屠龙,还不威风?
说罢,他取走卫戈手里的牌子,扑哧一笑:“就是画得太小了些,像个三岁孩童。你也不知道避讳点,引剑自刎这种话能随便说的?劳烦摊主,给他绘朵莲花,就不要小孩了。”
第167章 有多喜欢
摊主应了声,将画好的糖人交到林晗手里。林晗咬了口甜丝丝的糖,趁周围人不注意,飞快地在卫戈脸上印下个吻。
待亲完了,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嘴里慢吞吞地嚼着糖,一双眼左顾右望,见四周熙攘如初,无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眉宇间颇有些自得。
卫戈抚了抚脸颊,手臂亦缓缓绕到林晗身后,迅速地拧了把他的腰。
林晗腰窝一软,与他眉来眼去一番,刻意当着人多的场合,柔软的嘴唇无声开合,对他做出个口型:夫君抱我。
卫戈如何受得了这等撩拨,顿时怔住,别过脸不说话。
不出片刻,卫戈的莲花也做好了,两人回到官道上纵马疾驰,不一会就远离了人声鼎沸的庙会,走进重峦叠翠的山间。
约莫走了半日,太阳正烈,照得背上汗水淋漓,浸透了衣衫,林晗便寻了处桑槐高挂的林荫歇脚。
他跳下马背,牵着马没走几步,便被人拽到树荫掩映的道旁。林晗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土里,幸得卫戈扶了一把,没摔地上,倒是稳稳落进了卫戈怀中。
一阵天旋地转,他又被大力推了把,眼前绿影天光翻飞,趔趄着朝后倒,脊背正正抵在道旁树干上。林晗看卫戈来势汹汹,大叫两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卫戈拿出汗巾,替他擦了擦湿润的鬓发,掌心抚摸着潮红的脸,低声道:“瞎认什么错,不是要夫君抱?”
林晗眼色迷离,握着他的手背,侧脸紧贴着手心磨蹭:“是啊,好想你……不要这样抱,要那样抱。”
卫戈皱了皱眉,抬指探他脉息,道:“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他鼻间哼哼两声,算作应答,接着像是失去神志一样,艳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恍惚地蹲下身去,便要伸手解卫戈腰带。
“含宁,”卫戈把他抱起来,担忧道,“别这样,等回去再说,好吗?”
林晗抱着他的手臂,须臾前还意乱情迷,此时便泫然若泣,哽咽道:“这毒无药可救,倘若一直这样下去,我总有天会变成不知廉耻的禽兽一般。”
他仰起头颅,急促地粗喘两声:“穆思玄……他当真是厉害,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折磨我。”
卫戈忍不住道:“若逼他就范,未必拷问不出解药。”
林晗失神地笑两声,神情似喜似癫:“解药?我倒不是在乎这东西,我想要他的命!”
卫戈微微一怔,继而眸光一凛:“我帮你。”
“不必,”林晗握了握他的手指,努力平复着呼吸,“杀他脏了你的手。这件事,还需我亲自来。只待聂峥动作快些,不要让我失望。”
“你和聂峥——”卫戈愣了愣,轻声道,“莫非你和他早就有所筹谋?所以才不要我帮你。”
林晗抿唇一笑,勾着他的手臂,把人朝树影幽深处牵,等到两人的影子都藏得极隐蔽了,倏然搂住他的脖子,贴耳私语。
“别说他了,有件事可只能你帮我。”他放轻了嗓音,当真学得腔调绵软,滚烫的吐息间尽是股缠人的媚劲,“近处无人,夫君抱我吧。”
卫戈一脸羞意,泛酸的话堵在口中,终是耐不住他赤裸裸央求的浪模样,咽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林晗身带奇毒,却无法压抑着胸中排山倒海的占有欲,便抬指挑起林晗下巴,轻声问道:“若我说不愿,含宁会不会难过?”
林晗低吟一声,眸子一瞬清明,捉住他的手指吻了吻,却不回答。
“我知道含宁会难过,”卫戈垂着眼睛,淡淡一笑,“我也知道,是自己来得太晚了些,没法子和你一同长大,因而也没法……在你幼时最难过的时候护住你。可是,我还是想让含宁明白,若你有所需,寻的人却不是我,我也会难过。”
林晗仰起面庞,双眼中碎光闪动,倏而掉下两滴珠泪,滚入草丛消失不见。
卫戈牵着他的手,让他紧挨着树干,搂住两腿抱稳了,轻轻地啄吻两下。
这一番告白仿佛打开了林晗心中的闸门。往日行欢时,都是卫戈嘴上极尽讨好,说个没完,这一遭却换成了他,万般迎合,温声叠叠。他缠在他腰上,颠动之间,像是失魂落魄一般,口中喃喃不歇,无休止地念叨着好喜欢。
脊背贴着树木,虽是硌肉,起坠之时却有股别样快意,使得他两眼空茫,不一会便氤出泪意。
卫戈扶着他腰腿,仰首湿漉漉的眼睫上亲了亲。
“有多喜欢?”
“若有下辈子……”林晗靠在他肩头,额边贴着几缕松散的青丝,眉头似蹙非蹙,语息凌乱,“下辈子还要与卫郎在一起。如果能投成女儿身,就为你操持家事,绵诞子息。”
卫戈扑哧一笑,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那你我下辈子都是女孩呢?”
“那我们就还学现在这般,”林晗咯咯一笑,抬手戳他鼻梁,“你做我媳妇,我做你媳妇。”
“老说我肉麻,”卫戈笑道,“含宁也毫不逊色。”
林晗低吟一声,弓起脊背,颤巍巍闭上眼。
半晌过后,他体内药性有所疏解。卫戈将他抱起来,仔细擦了身子,休息一刻,待林晗缓过劲了,才重新上路。
走到正午时分,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先到了县衙。高官巡视乡县,通常会下发布告,林晗却是突然造访,打得周边几个县的地方官们措手不及,忙不迭跑来拜见。
“好了,虚礼不必多讲。”林晗朝一排地方县官挥挥袖子,示意免礼,“我今日来便是要看看农田如何了,各位同僚都明白,如今到处缺粮,若不加紧恢复生产,只怕会耽搁来年。”
他来之前在都护府问过田簿,眼神向着面前的青袍官员们略微一扫,开口道:“涂化县令张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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