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士卒到了南方水土不服,已经有人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变得虚弱不堪。
江南山林多蚊蚋毒虫,一旦被叮咬,便比下地狱还难受,痛苦难捱。
林晗思忖许久,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
他点了几个江南将领,命令他们连天彻夜地操练水师,不可怠慢。林晗匆匆赶回下榻的府宅,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杨启笑嘻嘻迎上来,道:“大老爷,奴婢明日能跟老爷告一天假吗?”
林晗审视他片刻,不解道:“告假?怎么来跟我说。”
以往有卫戈在,他从没操心过琐事。卫戈事务繁忙,还能抽空把他身边人安排得井井有条。
杨启陪着笑,又是请他坐,又是上茶,道:“奴婢家中表弟刚巧就在寿康,许久没聚过,我想……”
林晗忽然想起一事,放下了茶盏,道:“我记得你表弟是方黎昕吧?”
“大老爷也认识奴婢表弟?”杨启傻愣愣地瞪着眼。
“罢了,你别告假了,”林晗道,“你把方公子请到府上来吧,正好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杨启挠挠头。怎么自家表弟还认识衡王?
“聂将军呢?”林晗抿了口香茶。
“将军在后院呢。”杨启交代道,“辛将军也在,还有好几个客人。”
林晗点点头,灌了两口茶,动身到院子里。后院鸟语花香,凉亭下挤了一拨人,围着石桌交头接耳,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什么物事。
他远远地便瞧见辛夷。她今日穿着身水红的衣裙,精心装扮过,一颦一笑都情意绵绵。头一回见识到盛装的辛夷,倒是让林晗惊了一跳。
“辛夷姐姐今日好看。”他由衷地夸赞。
辛夷难为情地低下头,眼神有意无意朝对面一个陌生男子身上瞟,弱着声说:“殿下谬赞。”
嵇风倚在凉亭柱子前,低声酸言酸语:“嘁。”
“你们瞒着我偷偷做什么呢?”林晗朗声问,朝着他们走近,逐渐嗅到一股火药味。
辛夷立马从石凳上站起来,笑着朝他招招手:“殿下,公孙大师来了!”
林晗走到他们跟前,看向她对面那个和颜悦色的中年男子。这人眉眼生得十分温柔,袖子里伸出两只机关臂。
男子从容起身,对着林晗交掌拜道:“衡王殿下,在下公孙引。”
林晗恍然大悟,道:“你就是他们从白莲教救出来的那个机关大师。”
公孙引面有惭愧,苦笑道:“正是我这无用的书生。”
林晗随意地坐下,扫了扫石桌上各色火器,道:“先生精通奇术,怎么叫无用呢?你在怒川王陵教他们修的那小八阵图,可把我困死了。”
一旁的公孙师道:“殿下,我师弟那是被逼无奈才为妖教做事。”
林晗看着神色颓然的公孙引,笑道:“我没怪你,先生是辛夷姐姐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不过我有一件事迷惑已久,先生受困白莲教多年,有没有听过他们当中有个圣女?”
公孙引摸了摸下巴,道:“确实是有。不过我未曾见过。”
“那她叫什么名字?”林晗忙着追问,“是不是姓息?”
“叫息姮。”公孙引道,“传闻是个没落武林世家的小姐,走投无路加入了白莲教。”
“没落?”林晗眯眼。
公孙引叹息道:“这都是江湖中的旧事了。她出身红栌山庄,当年一把大火将山庄付之一炬。庄主与夫人都葬身火海。”
林晗捏紧了手心,脸色发白。身旁的聂峥见状轻咳一声,手肘蹭了蹭他,道:“含宁你看,两位公孙先生送来一件飞火枪,要是这东西能用到战场上,还愁打不下博阳?”
林晗盯着他手里一尺多长的铜管,道:“怎么个厉害法?”
聂峥把铜管塞进他手中,笑着说:“你自己试试。”
他摆弄了一番,对着院墙扣下阀门。一阵碎裂声响,铜管口同时爆开束白亮的火光,强大的推力震得林晗手臂酸麻,他捏在手里的部位霎时变得滚烫。
淡淡的焦烟味笼上鼻尖。林晗看向几尺外的粉墙,只见上面露出个碗大的砖洞。
林晗盯着铜管,叹道:“这要是再大些,怕不是能把城墙轰开。”
他随口一句话点拨了公孙引,公孙引兴奋地拍了拍掌,两眼放光:“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做个大些的。”
林晗惋惜地看着手里的飞火枪。现在要做大号的,想必赶不及了。
第268章 威胁
林晗道:“公孙先生,我倒是有个想法,你看能不能做出来。”
公孙引笑道:“愿闻其详。”
他让人拿来纸笔,蘸了墨,凝神思索一番,在纸上绘出座硕大的弩机。这弩机宛如投石车,弩臂上有道沟槽,上置弹丸,弹丸后勒着一根张紧的弓弦,弓弦与勾牙两侧有索带相连。
“我们要在船上攻城,船上地方小,不方便拉动太重的投石车。先生能否想个主意,设计一台这样的重弩,用最少的士卒操纵。”
公孙引沉思一番,道:“殿下以为多少人算少?”
林晗偏头想了想,道:“一百人吧。”
公孙引摸着下巴大笑,朝他拱了拱手:“我所造的只要两人。”
林晗喜上眉梢,忙拽着他的衣袖,道:“真的?公孙先生可是我的大功臣!一月时间能造出多少?”
“殿下急用,我明日就能绘好图纸。”
林晗思索一刹,道:“罢了,这东西急不得。我也不需要先生造出太多,有十来座供我们攻城便是。廷卓,你上不了船,这事就交给你办。竭尽全力助先生造弩炮。”
聂峥拱手一拜:“是。”
第二日清早,方黎昕来访。林晗顾不得用早膳,披了件大氅便到门口迎接。两人久别重逢,又都是不拘一格的性子,见面便如十年的亲兄弟般抱成一团。
方黎昕行走江湖多日,背上一箫一剑,眉眼间沾染了些风霜,两手握着林晗手臂,喜形于色。
“早便听说朝廷要派人来平乱,没想到居然是你!这就是缘分啊!走吧殿下,今日我做东,带你去尝尝寿康的全藕宴。”
林晗笑着打趣:“你到我这来,我还要你破费?待会让人请厨子到府上,晚上就摆你说的莲藕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携手进府。走到院子里,林晗突然顿住,眼望着庭树发愁:“完了完了,我还有正事没干,白天陪不了你了。”
“什么事?”方黎昕毫不顾忌地问。
林晗松开手掌,拍了拍他掌背,步履如飞地进门。
“去洞湖操练水师。这才是正事。”
方黎昕怔怔地盯着他,道:“这有什么,我跟你一块去呗。”
林晗想了想,手上不停地穿衣戴甲,整理完毕,便伸手拉着他出门,道:“也好。”
林晗不能骑马,两人便乘着车到洞湖水师营。天色青黛,怒风嚎啕,江上大浪滚滚,战船已经摆开阵势,在翻涌的白涛中摆演阵型。
楼船连绵如山,船上旌旗蔽空。林晗带着方黎昕登上主将旗船,眺望着无边的巨浪。大江水势湍急,船只颠簸不休,好似山摇地动,站得久了,林晗不免也有些头昏脑胀。
方黎昕感叹道:“殿下麾下与博阳义军确是不一样,大开眼界了。”
“你去过博阳?”林晗笑着问。
“我才从博阳回来呢。”方黎昕扬眉浅笑,意气风发,目不转睛盯着练兵的水师。
林晗心思一动,道:“我听旁人都管博阳的大军叫贼人,为何你叫他们义军?”
方黎昕自觉失言,忙捂了捂嘴,道:“对不住,一时叫顺口了,殿下千万别往心里去。”
林晗摆摆手:“顺口?这么说博阳百姓都叫他们义军了?”
方黎昕叹了口气:“说句不怕殿下恼的话,薛士丞虽是个草民,但比达官贵人得人心。博阳赋税繁重,民户饭都吃不起了,饿死的比比皆是,跟着他却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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