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景人狠话不多,直接掐住他的脖颈,教他一时喘不上气来,直到脖颈格拉格拉的响,他才平静地放手,淡淡道:“不要吵,陆相,你还有用。”
“你杀了我。”陆机知道自己落入叛徒手中,一定落不了好,好容易喘过气,那佯装的刚烈才消退下去,面无表情。
他是千面书生,装出哪一面,全凭他的机敏。如今为人鱼肉,他刻意激怒赫连景,是猜到了他要拿自己做什么……
“陆半朝,今日会与我同站一车,禁军与朝臣中多有当年你提拔之人,有你在身侧,今夜的路会好走很多。”
赫连景将他从见微殿掳走,当然是因为陆机有用。人事即政治,一个掌握科举、人才选拔的丞相,将是一颗重量级的棋子。
他的政敌被他困在八重天外的将军府里,暂时出不来。或许他的人海战术杀不了萧珩,但是一个因为顾忌君王,不得带兵回京的将军,就是没牙的老虎,死是迟早的事。
“你谋反!”陆机的声音沙哑。他知道,自己要是被拎着上了战车,成了他手里挑动叛乱的棋子,这黑锅就背的死死的了。
“这不是谋反,是清君侧。”赫连景当然不会承认谋反这个罪名。
他偏了偏头,声音低沉,“有奸人在陛下身侧,以功臣自居,僭越皇权,谋夺陛下江山。而陛下误信逆臣,只是一时被迷惑,只要即刻铲除逆臣,陛下自然懂得臣之苦心。”
“唯有清君侧,魔宫才会回归正轨!”
第365章 勤王救驾
陆机被赫连景控制着, 走出昏暗的牢狱,拖上一辆战车。
中央禁军的军备里,自然有“车”, 经过多年更替, 原本的动力是魔兽,现在多改为以魔晶石驱动代替畜力,也规定了制式。为方便在各重天内快速支援,在修建之初也留下了标准驰道。
赫连景是二百年前调任禁军统领之位,掌控全北渊四成兵权的。
在这些年中,他谨言慎行,履行君令,尽忠职守, 从未出错。
由于他非常靠谱, 殷无极也放心将卧榻之侧交给这位心腹,助他制衡镇守四方的萧珩。
在其位, 谋其政, 他日复一日地巡城,对九重天的熟悉程度说不定比殷无极更甚。
后来, 北渊又提拔了许多青年将才, 但是除却剿匪与平叛, 已经没有大规模的仗可以打了,也形成不了太大的气候。能够威震三军的, 还是萧珩、赫连景这些随他打天下的宿将老臣。
其中, 又数萧珩操作最骚,在地方依靠钓鱼执法平叛,刷军功,连魔君都不好说什么。赫连景虽说早期也在狼王军混过, 但多年政敌的关系,让他俩不是第一天看不惯对方了。
“赫连将军向来谨言慎行,陛下也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叛?”陆机被他提上战车的时候,还是浑身虚软着,毫无魔气。
不知他用的是什么药物,反正北渊这么些年,针对魔修的阴招多得很,陆机审时度势,开始套话,“你我在朝堂上也是同僚,几百年,每次朝会都见面,就算不是一个阵营的,但多少还有些面子情……”
战车似乎在驶向七重天的武库,陆机看着他沉默的侧脸,想起七重天的武库监守,似乎是他提拔的人,名为明良。
“开门。”果不其然,战车停在紧闭的武库门口,列队整齐的金吾卫停下,赫连景开始叫门。
“魔宫有难,城中叛军作乱,君侧小人横行,本将军临危受命,前去勤王平叛。”
赫连景往日的人设是谨言慎行,沉默忠诚的表率,今日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有陆机同乘,的确让人难辨真假。
不知掐了他什么穴道,陆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武库监守的角度,只能看见陆机与赫连景同乘一车。
“陆相……”武库监守明良犹豫一番,又看见赫连景拿出一份黑龙纹的绢布圣旨,上面盖的章也是明明确确。
倘若今日,赫连景没有带上陆机,明良谨慎,为避祸乱,除却陛下亲临,谁叫门都不开。正因为陆相平日的好人缘,与在陛下那里的地位,他选择了相信。
“既然赫连将军和陆相是去勤王的,开门!”
陆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被迫当了个叫门工具人。见武库大门开了,魔兵蜂拥而入,取出了封存的火器。
砰的一声,火器启动,正中街市内设置的一座通讯石像,七重天支持术法通信,联成网络,形成信息高速传达效果的设施,被砸毁了。
看着青烟袅袅升起,陆机眼前一黑,似乎想到了被陛下吊起来打的黑暗未来,内心哀嚎:您听臣解释,陛下!
这一夜,超乎寻常的混乱。
九重天之上的消息不能立即传递到下层,出现了信息差。基层知道不寻常,却不知道是发生了叛乱。即使猜出了是有人谋反,但是却猜不出主谋是谁,局面乱成一锅粥。
因为,光是大魔世家,就有三十余姓参与进来,但他们又没打着弑君的旗号,喊的是“清君侧”。程潇不知所踪,将夜声称叛了,前往三重天调兵,将军府外打的一团乱,陆机却在赫连景的车上,两人打着“勤王”的旗号。
全九重天,明面上看全都是忠臣,各个都在积极勤王,互称对方是叛徒,然后开始积极对政敌展开打击报复。
大魔世家早就不能豢养奴隶了,只能招募家丁,不得签奴契,不得终生制,数量还要按照等级来,这对于培养忠诚很困难。
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三十多家大魔联合,将子弟、门客、家丁全部凑起来编成队伍,当即就反了。虽然不如魔兵令行禁止,但是各种偏门战斗手段多,战斗力绝对不弱。
同时,族中在中央禁军的子弟,在禁军中深耕人脉,此时刚好用得上。
当然,他们想调兵叛乱,必定越不过赫连景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但是,若赫连景也叛了呢?
要知道,中央禁军不但管的是皇城内外的安防,更是天子近臣,负责守卫魔宫。
若他生出加害魔君之心,如同君王卧榻之侧有猛虎酣睡,在殷无极每一次合眼时,猛虎就会睁开眼,盯着他每一个弱点。
如此窥伺,多么可怕。
*
将夜调兵从三重天而来,在六重天时被截住了。挡在他面前的,是驻守六重天的神武军。
神武军似乎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叛变,他们坚定不移,认为今夜是在“清君侧”,是逆臣蒙蔽陛下,必须除之以正视听。
“是逆贼萧珩要杀陛下,才让陛下坠入风波海,差点就回不来。”他们实在太过坚信,也太过忠诚,导致战斗力极强。
为首的神武军指挥使名为洪达,他厉声道:“面对如此铁证如山,陛下还只是将萧珩停职,没有动他性命,如此慈悲的陛下,如此可恨的逆臣!我们只是在兵谏,只要杀了萧珩一系,陛下就不会被威胁了。”
将夜勒住缰绳,让魔兽停在这披坚执锐的神武军面前,他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点无语的神色。
“忠诚用错了地方,就是绊脚石。”他拉下兜帽,遮住已经带上些不耐烦杀意的眼。
但他现在无论解释什么,对方一旦有了必杀萧珩的理念,就是无法更改的。
既然狭路相逢,那么就只能打了。
何况,他们常年守卫中央,上升的概率就那么点。但他们这些将领明白,萧珩一系水泼不进,占着北渊最好的地盘,最多的肥缺,上升空间比他们大得多。
如果萧珩死了,是给多少人腾位置?想想就觉得这波必须拼,拼的值得!
至于刺杀陛下的到底是不是萧珩?陛下安全回来了,刺杀案本身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凶手不是萧珩,也得是!
*
“今夜真乱啊,同僚们都有自己的打算。”
程潇仍然坐在这不知名的府邸中,听着动静越来近。他恢复了许多年前墨绿色猎装的游商打扮,金秤摆在面前,他正从容地往两边加码,直到它保持稳稳的平衡。
“只要再加一块砝码,僵局就能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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