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今天还真遇鬼了。”
谢衍无视这些过于吵嚷的八卦声,径直牵着帝尊的手,走出仙门议事堂。
他道:“尚贤山庄百鬼横行,暂时不能住,先去城中儒门驻地吧。”
说罢,谢衍传音入密,和帝尊道:“佛宗行程暂缓,可与我等错开。”
殷无极心里有数了,却当着跟随身后的两名师弟的面,笑道:“圣人就不怕本座再惹出事端来?”
“不怕。”儒门驻地就在前方,谢衍与他说些琐事,道,“看样子,你与相卿、游之相处不错?”
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白相卿和沈游之一听,毛都要炸开了。
应付魔道帝尊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还会被他摁着头喊师兄,太可怕了,师尊还被魔君蛊惑,这算哪门子的相处不错?
“是啊,师弟们很可爱。”殷无极意味深长。
风飘凌早就在儒门驻地准备迎接大胜归来的师尊。
此时,他尚不知晓小师娘的真实身份,怜他命不久矣,鬼门惊变之后难免会害怕,很体贴地没单独安排住处,而是打算助攻,增进师尊师娘的感情。
等到风飘凌带着宽慰的微笑,目送师尊师娘相携走进房中,白相卿欲言又止,戳了戳师兄的腰,示意他附耳过来。
“干什么?”风飘凌严肃,“师弟,我等修君子之道,行事光明正大,有什么不能坦坦荡荡说的!”
白相卿无奈,向他使眼色。
风飘凌一无所知:“师弟,你怎么眼睛一直抽搐,方才鬼门入侵时被揍了?”
白相卿面无表情:“你师娘叫的挺开心的啊,知道他是谁吗?”
风飘凌:“师娘难道不是师娘?”
白相卿大写的呵呵,微笑道:“不,只是告诉你,我们还可以叫他师兄。”
“等等,师兄,那不就是……”
风飘凌脚下一滑,差点直接跪倒在师尊住所前。
常年的隐秘担忧和最坏的结果反复冲击他,他的眼前漆黑一片,脑子还在嗡嗡的,下意识道:“啊?”
沈游之蹲下身,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补了一刀:“你刚才欢欣鼓舞送进房的师娘,是北渊那位魔君哦。”
“……”这个消息太刺激了,风飘凌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两位师弟凑过来,一个猛摇他,一个掐他人中,“风师兄,你醒醒!别昏倒啊!”
房门刚刚关上时,殷无极随手设下结界,化为魔君原身。
他顺势扶着师尊的肩膀,魔音沉沉,带着致命的蛊惑:
“……门关上了,就算袒露些脆弱,除我之外,没有人看的见,您且放松些吧。”
谢衍掀起漆眸,瞥他一眼,似是看穿他的用意。
殷无极抵着他的肩膀,握住他已经有些暴出青筋的手背,做好了接他入怀的准备,才微微笑道:“别诓我了,师尊。”
“您与天道正面交锋,如何全身而退?而后,分神封印鬼门之前,还不忘抽身来救本座……如此劳神耗力,您支持到现在不露疲态,是否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殷无极轻轻环住他,满怀敬慕与狂热。心中忐忑,让他寒热煎熬,患得患失道:“还是,本座如今还不够强,不配看见您的另一面?”
“并非如此。”谢衍阖眸,现在确实没有强撑的必要了。
身为魔君的他已经够强,他早就不是孩子,而是与他平等的至尊。在他面前,早就不需要端着师长无坚不摧的姿态。
心防卸下,谢衍的倦怠感如潮水袭来,眼前也有点发黑。
与天道对弈太耗心神,他身上确有隐伤,急需休养。
圣人太无坚不摧了,其他人压根都没有意识到,行止自如,游刃有余的圣人,原来也是血肉之躯。
谢衍放松躯体,向他怀中微倚,终于教他承力。
殷无极环着的身体本是锋利如剑刃,渐渐的,坚冰融雪,圣人的神像终于在他怀中化开一点。
仅仅这一点,殷无极就透过神像的裂隙,伸出手,惊奇地触碰到作为人的柔软一面。
“这样才对。”殷无极垂下赤眸,笑吟吟道。
他继续设下圈套,附耳低语,幽幽地蛊惑他:“圣人呀,您现在灵气消耗过多,不如用本座补魔。正巧,本座的魔气动荡,水满则溢,难以控制,您尽取之无妨,也算徒儿尽些孝心。”
殷无极如此诚心地装做孝顺徒弟,向他献出自己,给他补充缺失力量,谢衍没有理由拒绝。
谢衍解下玉冠,墨色长发散在殷无极的肩上,随后,手臂从他脖颈处圈上来,唇贴上他脖颈。
明明是致命冰冷,殷无极却微笑,将其当做化骨温柔。
“好孩子。”谢衍捏着他的下颌,猎取的黑眸盯住了他的丹朱色的唇,说不尽的侵略欲。
他声音略低,强扯着他的衣襟,迫他低头:“让师父尝尝味道。”
第399章 无忧无怖
他在这里多久了, 一个时辰,一天,还是十年?
殷无极很难分清现实与幻象。为此, 谢衍不惜以禁制压制他动荡的魔气, 把他留在现实,而非迷失幻梦。
但他还是走失了。
城池即是荒诞本身。殷无极漫游城中,来往者行色匆匆,漆黑或是赤红,不辨面目。
他们的心声接连浮现:
“城主宴尔新婚,听说他娶的夫人竟是一名凡人,城主试图为她延寿,正在四处求医问药……常言道, 仙家薄情, 如此痴情的修仙者实在不多见。”
“最近城里好像有些奇怪的事情,人也变少了……”
“不管了, 城主的修为那么高, 怎么会害我们呢?”
殷无极循着絮絮的心声向前走去,拱门层叠, 似犬牙交错;曲径通幽, 前方将明未明的红光, 把他引入奇崛陆离的幻境里。
他走过弯月似的拱门,绞起红绳如细长辫发, 根根垂落在他面前, 系着一串串铜锈色喜钱,随风摇落阴戾的光。
殷无极赤眸掀起,似乎从刻着“喜”字的铜钱上看见笑或哭的脸。
他轻声自语:“本座方才还在圣人东巡的队伍里,目的地是……什么来着?”
他记不得了。
不详的城池里, 四处都是怪声,尖利的、哀哭的、诱惑的。
墙壁从四面压来,殷无极退远两步,围墙如狰狞的巨网,在他背身时捕猎,又在他回头时恢复正常。
“是心魔搞的鬼吗?”殷无极驻足沉思,“只有本座在这个世界里,当真是梦境?还是……”
映照在墙上的黑影似是凶兽,却有三身八头。殷无极凝神看去,凶兽正用腹部的裂口吞吃类人的肢体,刺耳的嚼骨声。
他饶有兴致地看去,明明知道这很怪诞,却莫名觉得这些景象司空见惯。污染,或许如此。
是冷静还是癫狂,他分辨不清:“奇怪,这里当真是仙门吗?中洲怎么会有这等地方,还是说,我身处过去的夹缝里……”
殷无极见多识广,他猜测着,循着墙壁向前走,眼眸陡然一缩。
他看到了一个半身黑雾笼罩,半身显出人形的“东西”。
殷无极神识一直笼罩附近,他很确信,面前的东西非人非兽,甚至不算活着的生灵。
或许,那可以称之为祂。
祂低着头,从一个人形黑影的腹腔中拽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如果那漆黑的剪影也算得上是“心”的话。
祂无视了殷无极的存在,埋头吞吃那缠绕黑气的混沌肉块。
殷无极凝神观察片刻,祂只会发出野兽的嘶吼声,与灵魂共振,却非任何鬼物。
这种令人疯狂的声音,他只从识海中闭锁的棺木中听过!
“天道……心魔!”
殷无极当即咬紧牙关,右手按上腰边,却意识到什么,蓦然顿住。
如果这个东西是心魔,那么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很快,祂抬起头,露出布满血红魔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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