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徇私情。”
殷无极半推半就从了,指尖在他心口画圈,“这私情,足够天地不容。您这圣人,当的可心虚么?”
谢衍轻咳一声:“陛下取笑。圣人也是人,不是苦行者。几分懈怠,几分逾越,几分情不自禁,都是情理之中。”
“大节无亏,俯仰无愧,难道还不够?”
他辩解,“上古时‘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实在违背本性……”
圣人应当践行的道德标准,反倒成了情人相处时的枷锁。
他纵情忘情时,这不伦之恋刺骨锥心;难掩多情时,又得端着姿态。越压抑越受罪,越禁忌越刺激。
殷无极看着谢衍低低地说情话时起伏的喉结,觉得性感,于是大着胆子凑近吮咬。
他掰过谢衍的脸,迫使他正视自己,轻声低喃,“既然圣人有懈怠,有逾越,有情不自禁……那么,圣人且看着我,眼中映的出我的影子么?”
谢衍觉得喉上温热湿润,不觉得这是被控制命门,反而顺势屈从于这引诱。
他抚摸他的脑后鬓发,手指缓慢梳理长发,让小狗啃的更肆无忌惮些,
谢衍叹息一声,低眉垂目,与攀着他身体的魔四目相对。
好似有一簇星火从冻土破开,在此燎原。
“我究竟是不是两眼空空,别崖,你看的见。”
“是,我看的见。”
性命双修过的修士,做不到斩情丝。强说是师徒或是知己,竟是欲盖弥彰。
情到浓处,他们连指尖偶尔相碰,都会魂悸魄动。
殷无极的手臂不知何时绕住他的腰,谢衍也不知何时扶住了他的背。
如此,从师徒的距离,变成情人的缠绕。
灯烛摇曳,疏影横斜。相拥的身影映在山水立屏上,揉皱了衣摆,纠葛了长发。抵死缠绵。
光影如同水波横渡,在屏风上勾勒出摇晃的弧;又是漫涌的海浪,冲刷过交叠的身形。
丝履长衣弃置,腰封环佩滚落。真是多情。
殷无极触碰谢衍时,未曾将他的雪色外袍完全褪下,只因那遮住他带伤的肩背。
相拥时,他们或许会彼此舔舐伤口,却不会向对方真的示弱唤痛。
圣人有他的骄傲,殷无极也有。他不会触及禁区,正如谢衍不会逾越雷池。
“陛下,当真过火。”谢衍抚过他的耳廓。他似乎在笑,凑近,又有些鼻音,“满意了?”
“圣人简直坏透了。”
殷无极咬着朱唇,鬓边汗湿,两颊微醺泛红,连垂下的眼睫都是湿漉漉的。
他吞下谢衍细碎的喘息,眼眉蕴着欢情,却半恼半笑,“我都要被您折磨哭了。”
谢衍扳过殷无极的脸,抚摸他满是咬痕的红唇,怜爱,又不乏掠取之意。
在帝尊还因为元神刺激双眼迷蒙时,谢衍轻笑,俯身给了他一个近乎刮骨吸髓的吻。
……
双修后,殷无极懒得挪动自己,心满意足地抱着师尊,合衣慵睡在榻上,好似一束含愁带露的花枝。
他伸手环住躺在他肩上的师尊,闻到些许血腥味,“伤裂开了?”
方才,他温柔缱绻,小心避开了他的伤,此时忧悒地蹙眉,“我弄疼您了?”
谢衍也在享受如水波翻涌的绵长余韵,闻言,嫌他不解风情,“在愈合,不妨事。”
美人在怀,吃他家漂亮徒弟才是要紧事,这点伤碍不着半点。
相拥片刻,谢衍支起身,才觉不适。他随手捏了个清洁术,圣人无暇的道体再度不染纤尘,疲倦一扫而空。就连他松散披在肩上的白衣,本来浸染了血痕,此时也无影无踪。
殷无极见他情动时欢愉,与他悱恻缠绵;抽身时还是一身清冷高洁,好似不沾染半分欲情,实在不爽。
魔君修长的身体藏在或白或玄的布料间,隐隐绰绰,在灯下看不分明。
他曲起一条腿,脚踝勾住谢衍的膝弯,把他引到身边,言语间促狭道:
“圣人光风霁月,是皎皎君子。倒是本座,被圣人采补了魔气,百般折磨,您吃干抹净了,倒是负一负责呀。”
谢衍披着外袍,半敞着胸膛,被帝尊勾着转过身,似笑非笑,“陛下真是嘴上不饶人。”
他也不恼,看着占了便宜还卖乖的魔修,修长合度的手如弹拨琴弦般落下,轻拂过他的弱处,竟是掌控力满满。张扬着表现美貌的帝尊登时惊了一跳,紧绷着身体,像是小兽般蜷缩起来,不敢闹腾了。
谢衍哼了一声,转身笑道:“你倒是学不乖。”
殷无极唇边蕴着着笑,眸底流横波,轻快地撩他一眼,又状似无辜地垂着眼睫,委委屈屈,“难道我表现的不好,教您不快乐?”
他又开始翻旧账,说起谢衍当年斥他这等功夫“一塌糊涂”“再回去练练”的事儿来。
谢衍不肯听那些臊人的,揉了下他的唇,道:“我是亏待别崖了?”
殷无极咬着他的食指,竟还用舌尖勾了勾,得寸进尺,“好嘛,不说了,圣人恼了。”
他着实磨人又多情,谢衍看了又看,觉得不够,随意笑道:“真该画下来,教陛下时时回顾,你这折磨人的情状。”
他本是随口一言,殷无极却来了兴致。
他道:“圣人要摆在天问阁里?如果这样,本座也不是不能认真作些姿势,给圣人画上一画。”
殷无极笑着挽谢衍的手,从身侧凑上去,与他鼻尖相碰,眼波迷离,声调也低下来。
“您若是想我了,就展开画卷,瞧上一瞧,也可聊解相思。”
“……”
长夜消磨,殷无极登时拿出几分认真,竟是在窗边找了一处景致静美、背景和谐的地方,敛起襟袍,施施然落座,试图让自己更端正些。
却未料,魔君容颜秾丽,眼眸流波,正是余韵未销的模样。
哪怕他摆出端然的姿态,却别带一种独属于情人的风姿。
“圣人,这样可以么?”殷无极撩过一缕发,瞧过来,看着磨墨的圣人,笑意盈盈。
“侧些脸,向左。”
谢衍用笔蘸取檀墨,平铺纸张。
他善丹青,风雅妙笔,自是知道美人以何种角度作画,最是风情万种。
虽然,帝尊的美是没有死角的。
他们难得这样闲暇无事,又不欲再提仙魔政事,那风花雪月就是消磨长夜最好的手段。
一切都归于安静。
画中人微微笑着,似秋水凝睇,看着画外人。
画外人的墨笔,描摹着画中人的轮廓与眉眼,落笔都是温柔。
“不知圣人笔下,本座是个什么模样。”
殷无极点检回忆,却发现了不对,登时不高兴了,“当年,师尊画过山川市井,草木花鸟,却是独独没有画过我,这算是个什么事。”
谢衍正在用心描摹他的轮廓,还未绘上他的面容,此时提笔一顿,道:“还翻旧账?”
殷无极果真耐不住寂寞,虽然还维持着仪表风姿,眼眸却流转。
“翻肯定是要翻的,圣人作画时也是能一心二用的,不如与本座聊聊,当年您怎么就不画人像?难道,是因为不擅长?”
“不对呀,圣人在画艺上亦是大家。在工笔描绘市井风物时,寥寥几笔,就能将人物画的极为传神,怎会不擅人物呢?”
谢衍沉默片刻,没答。
他并非没有画过别崖。
相反,在红尘卷的试炼里,他凭借记忆,绘过他的工笔画像,简直纤毫毕现。
只不过,这都是用于塑造躯体的禁术而已。
面对帝尊毫无戒心,满心欢喜的容颜,他将一切冰冷阴暗藏回心底。
谢衍垂眸,淡淡地道:“先前觉得别崖不会离开,看着真人就好,何必看着画像呢。”
殷无极的笑容微僵,然后渐渐消退了。
“……以后,可能就要看画像了。”
魔君静静呆坐在那里,良久,他轻声细语,“也对,现在赶紧留下画像,教圣人还能记得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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