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风雨楼的红衣少女商小棠,承自凤流霜的绝学,两条红绫水袖舞动时,场上杀机遍布。
不多时,她如轻灵的飞燕在场中腾挪,红绫编织出天罗地网,将对手逼入角落,再无翻盘可能。
“胜者,商小棠。”
凤流霜作为魔宫高官列席,见她轻松胜下,平素清冷的眼里也流露出骄傲的笑意。
柳苍穹常年镇守边境,他轻易胜下一局,正听到隔壁刀光交错声,循声望去。
那名为池非鱼的少女刀客,正一脚把她的对手,一名男性魔修踹下擂台,摔了个狗吃屎。
“你说谁年纪小,提不动刀,不如回去嫁人生子?”
她单脚踏在擂台边,俯瞰那摔下去的男人,说道:
“这样的话,我听过很多回。他们说,女子不该修以力量见长的刀法;他们说女子不需要太强,修为差不多够用就行;他们还说,女子不需要有太高的地位,相夫教子才是立身之本。”
她扬起头,直率道:“我偏不。”
“我有凌云志,不肯为凡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响彻太微殿前。
走到这里的魔修皆是过关斩将,皆心怀梦想,对此深深触动。
他们皆望向太微殿上,那位坐在最上首处的魔道君王。
殷无极双手置于王座两侧,玄袍肃穆,端坐高天,背后是星盘之辉。
这样绝世的风姿,竟是煊赫华美到令人不可直视。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蕴含帝王的无限威严。
“你若为最终胜利者,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到王座之前,本座,允你青云直上,大道无阻。”
“现在,殿试继续。”
第436章 他的影子
他年, 我若青云直上……
年轻的刀客少女裹挟罡风的一刀劈下,她仿佛站在万人中央,看着四方投来的视线, 耳畔是宣告胜者的擂鼓声,她忽然一阵恍惚。
池非鱼向太微殿的最顶端望去, 王座上的北渊之神,此时亦向她看去, 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赞许的目光。
“池非鱼, 上前来,陛下要见你。”陆相的声音响起。他是个青色锦袍的文官, 面容俊俏。
他咬文嚼字, 对她说:“池中非鱼,可化龙矣。真是不错的名字。”
“是吗?有这么多寓意?”池非鱼面容清秀,她想了想,笑道,“师父给我取的, 他老人家原来这么有文化啊。”
王座上, 帝尊轻轻掀动眼睫, 听着走向阶下的两人谈话。
“……师父说, 他天年已到,不能再陪我出人头地了。我把他埋在龙隐山下了。”
“师父还说,这辈子最想见到的不是我嫁个好人家, 而是看到我做天下第一流的刀客。这样,他死也瞑目了。”
“我是来实现他的愿望的。”
说罢,少女眼眸熠熠生辉,仰头看着端坐高天的玄袍帝尊。
“汝追求武道的目的,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殷无极赤眸抬起, 静静望去,“或是为了青云直上?”
一场出人意料的问答。
“你的武道,为他人而存在吗?”
池非鱼并未觉得畏惧,盖因帝尊身上的压迫感虽高,却并未以凌驾的姿态压来。
“不,我追求武道,是为了我自己。”
池非鱼低头思考了一阵,说道:“或许,最初是师父领进门,是他给予了我刀意。后来,刀与我一同成长,我已经从我走过的路上,领略了不同的风景。渐渐地,我成为了我自己,而不是师父眼中的徒弟。”
“从我摆脱师父影子的那天起,我就成为了我自己。”
“我的武道为我自己存在,我亦为我自己而活。”
忽然,殷无极唇角微弯,他笑了起来,朗然而开怀。
他笑着问:“你如此急切地想要脱离师父的影子,就不怕他在泉下伤心?”
“我记得我的来处。”池非鱼眼睛澄清,不畏不惧地说,“但我不会活成他的样子,永远不会。”
“天下没有第二个独孤刀客。”
“天下亦只有一个池非鱼。”
听罢,殷无极背后残缺不全的星盘,也随着他神情的舒展而渐渐点亮。
虽然星盘亦有星芒暗淡,但是无数不知名的群星辉映着,启明早就并非孤星。
“很好的回答。”殷无极微笑了,“作为太微殿试第一名,我会给你一条通天之路。”
他说着,将视线投向萧珩,淡淡道:“此人可领一支金吾卫,御前行走。萧大统领,就交给你了。”
众人顿时抽气,陛下竟然直接让她领一支亲卫军,这是多么泼天的富贵?
何况,她还是一名女子。天底下,知名的将领都是男人,哪有让女人来领军的?
哪怕只是一支,也是破了规矩。
但是看着陛下瞥来不冷不热的目光,哪怕有人心有反驳,也终究是咽了回去。
人皆散去后,凤流霜看着商小棠回到她身边,咬着唇,很是不甘地小声道,“只夺了第三名,给凤姑姑丢脸了。”
凤流霜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太微殿试前三,竟是有两名女子,小棠没有为我丢脸,反而为天下女人长脸,我该感谢你。”
柳苍穹不巧又撞见池非鱼,最后只排在第六,他也不难过,却对身边人道:“我本就有实职在身,肩负重任,陛下允我来参赛,已是为我格外开恩,我没有抢夺他人机缘的道理,这个名次刚刚好。”
池非鱼被萧珩领走的时候,那位目前肩负魔宫守备职责的将领,很随意地丢给她一块令牌。
池非鱼还有点懵,手忙脚乱接住,满脸问号。
萧珩抱着臂瞧着她,道:“喂,想做将军吗?”
“啊?”小鱼迷惑。
“当个会领兵打仗的女将军,怎么样,想不想干,老子教你。”
“听起来,好像不错。”她笑了,双手捧住金吾令,说道,“教我吧,陛下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除却当场被钦点去处的池非鱼外,殷无极还将许多中层的魔宫实缺分了出去,魔宫缺少的人手终究是填补了些。
“这次筛选,主要标准是实力,但是文官又是另一套标准,这点由陆相安排。”
殷无极督促陆机出卷子,这位文臣忙得脚不沾地,忍不住抱怨:“不是原来的也能用吗?”
“脑子里都是陈旧的东西,不好用,只是白白浪费供奉。”殷无极想起他们在魔宫动乱里的到处添乱的废物表现,忍无可忍。
他阖着眼眸道,“都分派下去,该降的降,该贬的贬,尸位素餐的,全清出去。”
陆机捧着卷子,颤巍巍:“陛下想要以什么标准筛选?”
殷无极提起笔,思忖片刻,在纸上写下一道题目。
“藏富于民。”
在北渊的人才拔擢正如火如荼时,仙门正在经历一场思想的涌流。
又是一年春,云端城。
百家在圣人面前立了擂台,吵起中洲仙门未来发展时,革新和守旧吵翻了天。
“圣人,他俩吵得真是聒噪,很快就抄家伙了吧?”
医宗白术是个和事老,忍不住到作壁上观的谢衍身侧,悄声说,“韩宗主和墨宗主是老对头了,怎么这还互怼。”
“如此,怎么不算‘争鸣’。”
谢衍坐在正中央,轻轻地用杯盖在茶盏边缘抹了抹,浅品香茗,看上去很是悠然自得。
“争着滋儿哇,也算百家争鸣啊?”白术哭笑不得。
谢衍却很看得开,白衣端正,孤坐着,眼眸沉静。
他道:“既然能吵起来,就说明有辩的空间,真理越辩越明。”
再望去,只见二人围着“器的出现,是否令修真者依赖外物,而非提升自己”这一道题,快要打起来了。
墨门自然持“器是进步”的论点,法家非得反着说。
谢衍也不是来当和事老的,他杵在这里,什么话也不必说,只要做个见证,百家的想法就千奇百怪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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