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在谢衍的无名指根部狠狠留下一圈牙印,再满意地打量:“说定了,不准骗人,骗人是小狗。”
“……好,别崖来杀我,我等着。”谢衍抚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他瑰丽的赤色眼眸,也微微笑了。
关于复仇与杀戮的诺言,在他们中间,比情话还要缠绵几分。
这世上,能杀死自己的唯有对方。
自己死后,值得托付一切后事的亦是对方。就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关系。
即使从情感上抗拒与仇敌保持身体关系,但是神魂结合带来麻痹似的快感,成瘾。
殷无极尝过谢衍的血,与他性命双修,周而复始,早就被他教坏了。
圣人是绝对的支配者,不允许他反抗。
只要快而准地控制住殷无极的神魂,他多半就输了,最后只能由着师长拿捏。
即使殷无极时常会反噬,谢衍一时不察,被他摁住肆虐,也从来不会真的露出分毫软弱神态。
他多半是用更猛烈的驯服手段调弄他,让挑战他权威的囚徒被无形中操纵,最终完全崩溃在他掌心。
奖励与惩戒,熬鹰驯兽就该如此。
牢头必须在他的囚犯面前保持绝对的独/裁。
若是他表露出的态度不够强硬,手段不够残忍,就容易被抓到空隙,要被桀骜不驯的兽咬穿颈部、咀嚼血肉的。
帝尊从来不是等闲人物,他被囚于九幽下,看似驯服忍耐,却是卧薪尝胆似的忍。
他的锋芒未折,利能伤人,随时都会暴起,与他至死搏斗。
“我真恨你。”殷无极发出一声温热的叹息,他的身躯终于不再那样苍白衰弱,像是随时要化灰散去。
“那就恨。”谢衍环着他的肩膀上,伸手抚摸他赤/裸的脊背。
肌肉匀称,骨肉丰盈,终于被他养出了些精气神来。
用圣人最精纯的修为和血引喂了这么些年,帝尊被教坏了,也被喂熟了,甚至出现了病态的依赖。
谢衍久不至九幽,殷无极就像是戒断反应,从神髓里弥漫出焦躁来。
唯有谢衍抱住他,与他说些闲话,才会抚平他对温度的渴望。
难得的安静时刻,谢衍逐一抚摸过他的身体,穿透肋下的锁链、新新旧旧的伤痕、还有当年胸口的致命伤。
虽然有些伤口与血肉共生,有些结痂,但都真正留在了他的生命里,无法愈合。
“别看,很丑陋吧?”殷无极垂眸,抚摸他的手背,再握住,却是要捏碎他骨骼的力道。
还没神伤片刻,他眼眸一凌,讥讽道:“圣人有什么好伤感的?这些多半是您做的,您何必露出这副虚情假意的慈悲相,您有多残忍,本座又不是不知道。”
他冷笑:“圣人身处权力巅峰,你只需要自己的逻辑圆融自洽,旁人如何想,怕是从来不管吧。”
“别闹。”谢衍将宽敞的衣袍披在身上,遮住修长的一段脖颈,还有隐没的痕迹。
纵情后,他浑身的骨头都发懒,不太想动。
即使被这般控诉,也不过是扯着他披如海藻的墨发,迫使他的囚徒低头俯首,向他献上一个吻。
谢衍早就对这些讥讽免疫,小狗被拴着,由着他揉捏调/教,再怎么尖牙利齿也翻不出掌心,也只有这张嘴不饶人。
索性让他骂两句过过瘾。再不济,亲上两下,他的唇就软了,很容易就能驯服。
殷无极被他吻过嘴唇,顿时就没声儿了。
不知圣人用了什么手段,仔细一瞧,他垂着头,刚刚分开的神魂还在敏感着。他恨不得离谢衍远些,又被他扯着链子,离不开他的温度,只能溢出一声叹息。
谢衍纤长的手指拂过他的面,轻轻拨开他黏湿的发,看向他的眼睛。
他微笑道:“伤痕总是会愈合的,只要时间够久……想来,这也十分可惜……”
“若是想要别崖永远记得我,我不会用伤痕,而是……罢了。”
圣人没有说完,又叹息一声,将点在他眉心的指尖移开,算是轻轻放过了他。
“听话一点,别崖。”圣人温和着说,“不然,师父会生气的。”
殷无极并不怕他的威胁,甚至微微冷笑:“你生气又怎样,杀了我?求之不得啊。”
谢衍将剑重新背回身后,又恢复了平日冷清寡淡的模样,似乎在忍耐什么。
他安静地离开了。
谢衍踏在九幽,正欲回山。风吹过,他不觉得冷,却忽然七情翻涌。
他遏制住回头的渴望,硬生生用手掌握住锋利的山海剑,鲜血淋漓也面不改色。
他此时触觉麻痹,根本不痛。
可刚才与情人缠绵时,圣人始终感觉到身体中的存在,而不是一缕孤魂野鬼。
谢衍想起帝尊光洁的脊背,还有腰侧,忽然觉得很适合作画,留下一些永远不会消去的痕迹。
但他很快收敛起这种欲望。
谢衍轻轻摇头:“把他当做我一生的墓碑,这件事太残忍,还是不要做。”
*
时间倏忽翻开新的一页。
当北渊消息再度传来时,谢衍嗅到风中的一缕火烧。
消息传遍了五洲十三岛,本就隐隐处于分裂中的北渊,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火烧魔宫。”
事情就发生在北渊帝位虚悬,萧珩、陆机、将夜三人联手撑起政局,成立了一个临时军政府的时刻。
说是军政府,实际上还是原魔宫那些人,虚尊着空悬的帝位,重新组的阁。
其中剔除了不少认为他们篡权的传统派,还一度爆发了危机。
后来明面上倒是平稳了,但是他们这些奉了帝命的革新派,最大的威胁,反而成了守旧的保皇派。
九重天帝京中,有不少人怀疑他们其实并未尽力营救陛下,而是出卖陛下,以他们敬爱的陛下为质子,换取与仙门和谈。
阴谋论甚嚣尘上。
如今什么“立宪”,什么“革新”,都是借口。他们哪懂这些东西,也不需要,只想要回他们的陛下。
这魔宫之上,全是乱臣贼子!该杀!
这一把火,呈燎原之势,从九重天开始燃烧。
魔兵再怎么骁勇善战,但是萧珩哪里能下令对普通魔民动手。
这股散乱又无秩序的潮水,泱泱集结,混杂着士农工商,不断用肉/身冲击着八、九重天,痛斥他们是“伪朝”!
陆机立起结界,魔兵拦着这冲击,竟然一时间僵持。
再怎么封锁消息,这么大的动静,探子将消息加急递到圣人案头时,也不过用了一日。
“……世事总是不如人愿啊,别崖。”
谢衍虽有预料,在仓促中失去陛下的北渊,定然会乱,却想的还是常规的以幽河为界,南北分裂。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乱法。
改革仓促上马,太激进。
北渊根本没做好失去帝王的准备,殷无极也错估了他在北渊的威望。
那并非是一场失败的战争就能尽数抹杀归零的信仰,近乎于神的膜拜。
何况,他还没有死。
只要殷无极不死,北渊的忠于君王的势力,会始终占据上风。
不过,这份盲动的忠诚,近乎一厢情愿,甚至会反对殷无极本人的愿望。
殷无极想要北渊剥离帝制。可他若不死,帝制始终都会存在。
谢衍听闻,幽河的南与北,喊出的口号都相差仿佛。
九重天魔宫这边,是“迎回陛下,大政还朝。”
河对头,则是:“贼子篡朝,清君王侧;克复大统,帝王归位。”
“……条件不足,时间还没有到。”谢衍也意识到,他将情报收在双袖中,打算去告诉殷无极这个消息。
谢衍心里清楚,经此一事,他会真正意识到……
再煎熬,他也得活着。他还不能死。
没人能收拾得了这个局面。
第531章 民动如烟
人心似水, 民动如烟。
巍峨的九重天上,魔宫闲置, 帝位空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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