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唇边不断溢出鲜血,他平素寡淡如同雪风,此时越是重伤,越像给玉雕的神像点上一抹朱红。
很快,魔君凑上来,优美的唇吻尽他甘甜的血,兴奋的眼瞳几乎要变成淤血的颜色。
谢衍喘息一声,还是清雅冷寂,低声道:“原来如此,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错了,这是堕落的滋味。”殷无极绯眸勾魂摄魄,他仰起脸,笑着引诱。
致命的魔在索吻,邀他去世界的尽头。
杀意赤/裸/裸,爱欲亦是赤/裸/裸。
他眼波流转,倾国倾城,好似缠着圣贤君子的艳鬼妖魔,嗔怪道:“做仙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瑶池寒宫,清都绛阕,仙舞婆娑……这些,难道会比本座更美吗?本座能给圣人更刺激的体验,更绝妙的一生逍遥……”
“天道算什么,比我重要吗?”
他会让高洁的圣人在爱欲里堕落而死,再与诡艳的魔躯体缠绵在一起,死也要死的铸在一起,拆不散,不分离。
“天道当然不算什么。”谢衍的面色比寻常苍白些许,淡色的唇染着异样的红。
谢衍弯起唇,手指从素纱薄袖中伸出,勾起殷无极的下颌。
他是居高临下的傲慢,亦是神仙俯瞰的从容。
“陛下如此倾世姿容,就算是一心向道的圣贤,也会忍不住回顾。”
高洁如深潭静水的圣贤,终于被大魔引诱,饮吞爱人的血肉,还甘之如饴。
他似乎把轻掷修为,当做在湖中打水漂,那般轻描淡写:
“别崖都这般献身了,吾还能怎么办,只能陪着你去一遭炼狱红尘了。”
殷无极大笑:“圣人,千年清修,您难道要弃道吗?本座有这般祸害?不值不值。”
他眼波流转,温柔带笑道:“但是,这情话是好听的,本座要好好记住,当做圣人写给本座的情诗。”
“接下来,就赌一下吧,是本座先杀了您,还是您先杀死本座?”
殷无极漫不经心,哪怕涅槃的火都烧起来了,他笑的依旧酣畅淋漓。
他们用吻互换着杀招,一吻是一剑。
他们毫不服输,不把对方彻底摧毁不罢休。
“吾会先杀了你。”谢衍吻罢,看见手指已经渐渐变淡,而殷无极的白皙脖颈也快要透明了。
他们彻底杀死对方时,梦就会结束,回到现实。
“犹未可知。”殷无极大笑,俯身凑上去,咬住他的喉结,好似要咬断他的脖子。“想看圣人流血不止。”
不愧是一圣一尊,竟是嫌互换亲吻还不够疯癫,他们很快开始噬咬对方。
他们在幻梦边缘流放,如同交颈的情人,又释放出心中压抑太久,如同野兽互噬的爱恨。
杀戮与撕咬背后,梦境的基础在坍塌。
殷无极撕去倾城美艳的画皮,哪怕血染透了玄衣,内脏几乎被山海剑锋毁灭大半,他还是笑着,舔舐着苍白指尖的血,把谢衍按在身下,再把躯体完完整整地覆上去。
被撕开高贵温顺的表皮,露出血肉的野兽,正在用森森的,泛着寒光的骨茬,刺伤着他的师尊。
弑,也是噬。
殷无极用食指递上唇,嘘了一声,笑道:“别动。”
幻象在他们身边坍塌,作为入侵者,谢衍身体已经接近透明,血污染满了他的白衣,他懒得动弹,平静地等待死亡。
殷无极舔去唇边的血,在焚天灭地的烈火中,单手捞起谢衍的腰肢,恣意妄为地品尝他。
在亲吻的时候,他单手抬起,五指一张,炽烈的魔火就焚烧着如大厦将倾的梦境,将魑魅魍魉尽数烧了出来。
“此地主人既然要给本座罗织一个梦,还要利用本座的心魔,逼迫本座与圣人刀剑相向……”
殷无极的生息都快断绝了,还浑然没当回事,环着谢衍,笑道,“请人做客,这般没礼貌,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说的甜蜜,背后凝出漆黑的魔气阴影,将本就残缺的梦境拆了个彻彻底底。
黑火沾染即烧,什么幻境都挡不住,霸道的很。
一团扭曲的凤凰火被撵的到处乱窜,欲哭无泪:“……”
后世的至尊都这么会玩的吗?又是仙魔,又是师徒的,他那个时候可没见过在仙魔至尊的关系能这么刺激的啊!
还有那个仙门圣人,怎么看起来比魔尊还疯多了?救命!
“别崖,别走神。”谢衍斜倚在他身侧,放松慵然,如同枕清泉,拥山翠。
殷无极缠绵地拥上来,墨色长发覆盖住谢衍修长的身躯,他缠着玉带的腰身清瘦,看似是随时能被摧折的玉骨冰姿。
“尊令。”殷无极含笑,“是徒儿的错,师尊在侧,还把精力分到别处,实在不该。您想要徒儿怎么伺候?”
谢衍微微侧头,露出满是咬痕的脖颈,道:“来。”
魔君会意,抬着下颌,吻着他耳侧的时候。谢衍动了。
他探出白玉雕琢的右手,山海剑鸣响一声,落到他掌中。
“死在上古,算是便宜你了。”
谢衍看也不看,随手一挥。
从容写意的剑,正如逐星追月,锋芒逼近。
不过一瞬,本凝成一团的凤凰火就被这天下无双的剑意追上,极致压迫的剑风刺入内部,先是让火焰膨胀了三四倍,在达到极致时,瞬间内爆,散成漫天赤红的落星。
“别走神。”殷无极见他在被魔气浸透侵蚀脏腑时,还能抽空小惩大诫,竟是不满了。
他道:“师尊,在梦里杀他又没什么用,回到现实,咱们再去与这死魂灵打个招呼。”
“好吧。”谢衍一击把他驱出梦境,也不追击,慵然躺在他臂弯里,“……还没死,继续。”
殷无极用快一千年追逐他,又用五百余年把他扯下神坛。
现在,他可以恣意地用吻去摧毁他,带着他堕到尘烟里,从近乎于神的存在,重新成为一个人。
冰凝神,白玉骨。
殷无极想,他若是以爱火日夜燎灼,能教谢云霁也泛出裂纹,融化在他怀里吗?
想要赢,也是个技术活。毕竟圣位与尊位太强韧,就算是他们,想要轻易杀死对方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良久,谢衍终于点头,气息微弱起来。“差不多了。”
他第一次体验这种生命走到衰败的感觉,感觉很奇妙。
他一撩眼眸,殷无极倒在他怀中,双眸阖着,也不再答话,呼吸如游丝。
他安睡时像个孩子,倾城眉目带几分纯稚之色,濒死的美丽。
谢衍的身体消逝了大半,想再拥抱他一下,也是无法了。
谢衍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停止,忽然也不想去争输赢了。
白衣圣人放松灵力,不再维持体征。他静静阖上眼。
谢衍知道,马上就能和他的弟子在梦境之外相见,心中存着似水的温柔。
“就算,打平了吧。”
第384章 庄周梦蝶
梦境坍塌了。凤凰木下, 殷无极苏醒在谢衍的臂弯里。
他仰头看去,枯木生出新芽,枝头绽出一个小小的花苞。好似从上古延续至今的余火。
谢衍白衣负剑, 在树下危坐, 脊背挺拔如雪松。
他拂去帝尊眼睫上的花瓣,垂眸淡笑道:“上古有庄周梦蝶,今有帝尊梦凤凰,说出去,倒也是一则佳话。”
“圣人,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殷无极支起身,看着圣人近乎完美的侧影。
谢衍的侧脸清雅无暇, 低垂眉目时, 漆眸是一泓深潭,玉雕般冷寂。
“庄圣是道家先祖。”谢衍轻启唇畔, 声音也是清寒的, “儒道理念不同,帝尊乱用典故。”
“圣人还与本座咬文嚼字, 今天是天下红雨吗?”殷无极一怔, 随即仰脸, 笑出了声。
“吾身负枷锁,重任在肩, 到底不能如庄圣那般‘逍遥游’。”谢衍解释。
殷无极拂衣起身, 将披在圣人膝上的长发挽起,撩在脑后,勾勒出半张昳丽容颜,“蝴蝶飞不过沧海, 圣人却涉山海,闯入梦中,来见一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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