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伦理,悖德,乱纲。
毁弃的亲密关系,越是压抑越快活,越禁断越疯狂。
禅香缭绕的那一刻,温柔化为兽的撕咬,咬住咽喉,咬住唇红。如此枉作师生。
背着天下,幕天席地,他们胡乱而荒唐的唤夫妻,谁为谁痴狂,谁把谁豢养。
朦胧的光影中,圣人支起清瘦的身躯,将滑落的衣衫拉上肩头,眼眸却漆黑如深潭幽水,看不清他隐秘晦涩的心事。
情人的墨色长发披散枕上,容色鲜妍如明媚春日,他快活地笑了,“圣人这般郑重其事,是要向本座许诺什么?”
“别崖,”谢衍弯起唇,轻抚着殷无极的眼瞳,似哄孩子的情话,又如承诺,“……长生。”
“与我共长生,好不好?”
“说到底,圣人只是舍不得陪伴。”
殷无极笑的伏在枕上,胸膛起伏,“许我长生呀,您真会说笑,本座都要信了。”
“本座以人为傲,可不成仙。”殷无极笑着依上去,吻他的鬓发,“那就请圣人,寿与天齐吧。”
看似淡然无暇的君子执着他的手,在他骨节处轻轻一吻,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无人知他秘而不宣的心事。
……
圣人将欲望藏在深寒如雪的容光下,唯有奔流入海的江水,倒映出他满是野心的漆黑瞳孔。
登峰,造极!
羽化,登仙!
九霄之上唯我独尊,谢衍步步踏雪而来,长剑在手,企图将天道九鼎翻覆。
佛光普照的西天禅寺中,往世佛与现世佛听他妄语,谢衍拂袖,笑着道一句:“比肩大日如来。”
天门之前,谢衍将无穷尽的剑光锁定了唯一的那人,夙愿与执着,就在此时变为现实。
“哈哈哈哈哈……”
殷无极祭出无涯剑,他看着谢衍为他疯癫,为他执念,为他释放真正的自我。
他畅快淋漓地笑了,浑身炽烈的火亦燃烧到最极致。
殷无极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烧的是什么,命吗,还是魂魄。不重要,只要能教他与谢衍这样一战……
“谢云霁,得与君一战,本座死也值得!”
旁若无人的两把剑,剑锋一如双生。正如一仙一魔,有仙才有魔,是纠缠不休的轮回。
在棋局里交锋,王不见王时,他们将自我极端压抑。
不逾距,不过线,忠于道统,好似吞着一簇火,将止不住的欲望咽下,烧尽肺腑。
谢衍将仙门修士皆驱赶到关内,没人能够直面一圣一尊的战争。
殷无极同样甩开了魔兵,他没有余力在与谢衍交手时顾忌其他友军。
时至今日,谁也无法阻拦这场巅峰之战。
“本座曾说过,倘若有一日,本座变为杀人盛野的魔,宁可死在圣人的剑下。”
“我本以为,那会是我的命定之死。”
殷无极从地脉里抽取龙气,萦绕在他襟怀间的黑色火焰化作漆黑的龙,缠绕在他的袖袍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躯。
他倘若一生只盛放一次,那么他最后全部的生息,合该用在这一刻的热烈。
他要他清贵傲慢的师尊,见证这世上最绝色的剑。
殷无极的墨发在浓稠的暗夜里飘动,彼岸的赤红在他踏足的土地上盛放。
“直到今日,本座终于知晓,此刻仍弥留于人世,最终的意义!”
超越他。超越他,超越他!
击败他的师尊!
哪怕动用全部的生息,他也要与他的师尊一战。
完全解开限制的圣人谢衍,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机遇,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触碰这巅峰!
他不会甘愿引颈待戮,哪怕这沉眠是谢云霁赐予,他也不该安然走入这长夜。
他合该与他撕咬,都流着血,最终骨与肉融为一体。
他要谢云霁用一生记得他,刻骨铭心,烙印在骨髓里,做他的爱别离与求不得!
殷无极暴涨的魔气不断破坏身躯又迅速恢复,鲜血染红他的襟怀,他却全然不顾。
万万剑如星芒下落的那一刻,他此身亦化作自地面向天的赤红陨星,向着天穹上的谢衍而去。
无数的黑火化作长剑,正面迎上谢衍的攻势,他未曾退让一步,与他真剑交锋。
凝练的激流,暴烈的陨星。
漆黑与雪白,平地风雷,正如天与地的汇合。
……
“沈师兄,我们能靠近了吗?”
被圣人提前支出天门关,在远处待命的儒门弟子们,正在惶恐不安地看往远处的天门关。
“不想死,就别靠近。”
沈游之紧紧抿着唇,神色铁青。他在仙魔大战里见过的战斗固然也算精彩,但是和一圣一尊之间的这一战,压根不在一个量级!
在烟尘散去时,他们看见,本该是崇山峻岭掩映的绝关之地,山被夷平,地被夷平,一切皆为齑粉。
“胜利的是谁?是圣人,还是魔君?”
没有人知晓这答案。
遥远的西洲,佛宗抚弄菩提子,深深低下头,脊背微躬,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圣人,已有觉悟。”
寥落的道观中,道祖拄着杖,灰袍黯淡,看向深庭院雨打残花。
“谢小友,切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你可不要……行差踏错啊。”
漫天的山海剑意落下时,宛如苍茫落雨,几乎将绝关化为剑牢。
谢衍向着他的情人,劈出他此生最毫无保留的一剑。
同样,殷无极迎着向他奔来的明月,回他此生最璀璨的剑光。
无涯剑与山海剑,分别穿过他们的胸膛。
他们各自伤痕累累,仿佛被命运钉牢在一处,却用赤诚的胸膛贴着胸膛,教骨血与伤口也在放肆交/合。
胜负已分。
在剑刺透血肉的那一刻,殷无极就知道结果了。
“……师、师尊。”殷无极燃烧似的眼眸,此时还留有未曾消退的余光。
他看着谢衍近在咫尺的脸,见他被自己的热血溅满苍白的脸庞,好似夙愿达成。
“谢云霁,你抱一下我。”他轻声呢喃,用渐渐褪去生气的脸颊蹭了蹭谢衍抚来的手背。
“……师尊,我想死在你的怀里。”
殷无极笑着咳出一口血,却满是血与淤,还有内脏的碎片。
心魔的力量短时间摧到极致,此时用竭,他的眼眸澄澈明媚如少年,“没有战胜师尊,虽有遗憾,但是我不后悔……这一生,来去匆匆,也就这样了。”
谢衍似乎还有余力,攥住垂死的魔君瘦削的肩膀,只觉得他出剑时暴烈疯狂,此时却脆弱的像是一片纸。
他浑然不顾自己的重伤,将他的身躯珍而重之地拢在怀里,坚决道:
“别崖,你不会死。”
他的肺腑里也弥漫着血气,却拼着剑搅动血肉与伤口,亲吻他已经开始苍白的嘴唇,声音已然黯哑。
“为师说过,要许你长生。”
第502章 情为何物
烟尘未散, 云山渐落,还有被烧尽烟云的天穹上, 坠落的茫茫秋雨。
战场正中央,原本的地貌都已彻底改变,山峦间出现许多堪称恐怖的陨坑,莫说这道绝关,天险亦被夷平,甚至连落下的砂石都碎为齑粉。
一圣一尊却在相拥,相接的唇畔濡着血腥,亦在颤抖中缠绵。
明明互相杀戮时,至尊的立场教他们燃烧到最后一刻, 甚至不惜为此斩向挚爱。
师徒,胜负, 超越, 淋漓尽致, 他们做好了与对方共死的觉悟。甚至为这样的结局感到欣然。
无人见证这一战, 他们依旧俯仰无愧。不为天地人神, 而是将自己的道贯彻到底, 死亦无憾。
无论最终赢的是师父, 还是弟子, 他们在眼神交汇时灵犀一动——
这条路,会有对方代他走到尽头。
这就是师徒之间, 薪尽火传的意义。
“别崖。”谢衍漆黑的瞳孔在颤抖, 苍白的指尖染着血, 反复抚过他的爱人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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