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的道发源自圣人之道,结合北渊魔洲的实际,又有着延展与思考。
或许在实现路径方面,二者路长而歧。
但师徒二人都相信,他们最终抵达的,定是相同的彼岸。
正是这样坚韧的信念,构成了一圣一尊的盟约,无坚不摧,堪比金石。
观照如今,似乎没有什么矛盾可以分开他们交握的手,打破这牢不可破的盟约。
中临、北渊、东桓三洲交界地,曜日坡。
返回北渊途中的帝尊车驾在此歇脚,浩浩风沙拂面,漠漠斜阳照耀着黑金色的马车。
与此同时,圣人结束了在东洲的行程,向西佛洲继续前行,终点大抵是六道轮回。
“真是蔚为壮观。”殷无极站在曜日坡上,观赏着落日的霞光铺在银沙上的场景。
极目望去,四处都散落着沙丘堡垒,荒漠中的城市隐隐绰绰,绿洲在天幕下格外显眼。
曜日坡附近笼罩着很不稳定的天道结界,这一带星罗棋布着不少城池或者家族驻地。
得益于多年来的仙魔结盟,此地过往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安宁许久,未起争端。
此地为何是兵家必争?观其地缘便知晓。
向西北行一程,穿过流离谷,去往北渊启明城的路上,除却龙隐山脉,几乎无甚天险。往东北则是天枢城,更是辽阔平原。其南边,更是接壤中洲世家聚集的三大湖地带,和东洲的许多大族与宗门,是第一道防线的前哨。
这片三不管的交界地,混居者,有仙有魔,都是道统边缘人物。
他们不被圣人或者魔君重用,行走黑白,在夹缝中搵食,也生存至今。
当然,这三不管区域的政治生态不太稳定,是因为最初的边界划分是以天道结界为基准。
近百年来,天道结界时常有偏移,原本是仙的驻地,总不能划进魔洲。一个魔修的聚落,总不能因为结界变动划入仙门,所以边界争端长期存在,并且一直难以解决。
何况,此地族群十分散乱,甚至有妖族和南疆踪迹,连圣人的手都无法触及此地。虽然这些家族聚落分布散乱,各自圈地,形成不了大患,却是一块陈年的心病。
玄袍帝尊站在坡上,俯瞰古往今来的战争陈迹。
“当年,魔尊赤喉曾经挥戈此地,南下东洲、中洲,兵祸四起,杀人盛野。”
“再往前追溯,历任魔尊皆征战过此地。三洲交界,边界不明,永无宁日。”
他沉吟,继而道:“若是本座与圣人、仙与魔的盟约可以长达千年,此地久久混居,促成融合,再无仙魔道统、种族的隔阂,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目视之处,四野茫茫,殷无极深感兴亡注定,依旧发出感叹:“圣人的中兴时代,一个契机,一场盟约。这样的理想,是否能在本座与圣人的携手下,真正实现呢?”
魔君徐行两步,看见坡上有一石碑,本刻有“曜日坡”三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刻文早已磨灭。
兴之所至,殷无极当即拔出无涯剑,在落日西斜时,光芒落在他的肩背上,折出长长的影子。
一束光凝聚在剑锋上,他以剑为笔。
殷无极把曜日写在天之上,正如圣人于他,比此间天道更加高远。
“青天之上,白日高悬。”
“曜日坡。”
待到日暮昏昏,帝车启程,悄无声息地穿过结界,返回北渊洲。
西临佛首,禅宗之地。
千重寺,万重山。圣人疾步徐行,携着许许多多的仙门弟子,向着遥远西洲而去。
期间,禅宗大会,慈航寺、苦海寺主持与圣人论道;后又遇到高僧舍利子失窃,大光明寺僧人修佛成狂,立地成魔,如是种种,皆是处理得当。
圣人的名声越播越远。
他的终点是六道轮回,佛宗已经在此,检查鬼界的异样。
“圣人,天道结界开始偏移了。”佛宗慈眉善目,双耳如弥勒,向他念了句佛号。
“千年期还未至,天道的干涉,已经如此明显。”
在鬼界与人界的夹缝前,六道轮回的不稳定,映入了白衣圣人如苍雪的眼眸。
谢衍负剑,看着混沌的鬼门,微微冷笑。
“此间生灵不再内斗,彼此消耗,反而试图走出自己的道路。在天的眼中,这条路竟是如此十恶不赦吗?”
第430章 通天之途
以圣人东巡为界, 仙门权力前所未有地向中洲收拢,仙门进入了新的阶段。
不服从圣人谢衍的门派或是家族,随后被排挤出权力中心。
他们在资源的争夺中处于下风, 不得不渐渐向与北渊接壤的边境聚集或是移居,隐隐作出听调不听宣的姿态。
毕竟没有明着反, 只是偶尔冒出来恶心人,不成大患, 圣人很忙, 暂且搁置不理。
与此同时,在天道异动下, 鬼门被三位圣人合力封锁, 鬼界暂时与人界中断联系。
一向总是喜欢火中取栗的南疆反常地安静,好像受了什么重创,在五洲十三岛说话声都小了不少。
据说,圣人东巡之后,在魔宫动乱后大开杀戒、闭关已久的魔道帝尊殷无极, 最近出关了。
北渊魔宫, 紫微殿中, 群臣垂首肃立, 恭迎帝尊归位。
玄袍的君王高居王座,背后是北斗星盘。
原本明亮的七星,如今已有几颗暗淡, 正如阶下再也聚不齐的人。
“……动乱之后,魔宫需要补缺。”
原本百年不变、死气沉沉的魔宫里,熟悉的影子几乎去了半,空出来了许多实缺。
这是出关后他第一次视朝,殷无极翻看名册时并未抬头, 他明白自己杀了多少人,却不肯去看血淋淋的现实。哪怕他们死于不忠君王。
殷无极静静垂下眼眸,问群臣:“如今北渊青黄不接,需要重新选拔人才……诸位怎么看?”
“臣以为,可以举办魔门遴选考试。”
宛如清冷冰雪的凤流霜向前一步,她等待这一天已经许久了,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凤流霜向高高在上,仿佛一座象征的君王拜下,道:“当年,陛下初创魔门时,不问出身贵贱,不问男女老少,只要有天赋,皆可选择修魔之道,做‘天子门生’。”
“臣以为,原本的魔门选拔制度,已经不适宜如今的发展。最初的魔门蒸蒸日上,的确使得魔修之法可以公平地普及到中下层的魔民,让普通魔修也能接触到更精妙的修行途径。”
“但是,几百年下来,选拔的中间关节被层层设卡,大魔们把持上升通道。有渠道的魔修通过拜座师、送礼、饮宴等方式升了上来,最终聚拢到了大魔麾下,成为前些日子魔宫动乱的根源。许多有才能却出身卑下的魔修,只能长期沉沦,一生籍籍无名。”
“在此制度下,魔门固然是魔宫选官来源之一,却很少诞生能惊天动地的天才,多是些热衷到处活动,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凤流霜此言,俨然是针对已经不在魔宫列席,被流放出九重天的前右相程潇,就连陆机也觉得芒刺在背。
她可不管男人们的看法,实缺在前,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臣斗胆举荐,风雨楼中亦有才情、修为与智谋皆不输于男子的女修,她们亦愿意进入魔宫,为陛下效力。”
殷无极垂眸看去,凤流霜眼中的勃勃野心,璀璨至极。
“善。”在一片寂静之中,这是魔君的首肯。
继而,殷无极拂过凤流霜早就呈上的奏折,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女子参政议政”。
实际上,北渊的女修公平进入魔门、接受魔修教育早就实现了,出类拔萃者甚多。
无奈,她们有了修为,却没有匹配的地位。这既是因为北渊整体意识上始终落后于仙门,也有魔宫始终没有空出位置的缘故。
大魔的寿命太长了,没有合理的退出制度,魔宫上层只会固化为一块铁板,坚守当初的结构,连魔君本人都动不得。
没有合适的理由,他的刀无论落到哪里,都显得苍白无力。
魔宫内乱,是一场失败的颠覆,又是一次重置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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