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师兄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没发现,难道是师尊伤重时就在殿内了……停,打住,不能再想。
“不要叫破我的身份,就当我不存在。”殷无极补了一句。
白相卿余光瞥去,背后压根没有人影,甚至这声音都像是幻觉。
但他纵有忧虑,心中也安定几分,至少知道不必去传信呼救了。
毕竟,他摇一圈的人,把仙门大能都从战场中摇回来,还不如殷师兄境界高,又孝心满满呢。
至于到底是不是孝心,白相卿选择性忽视。
巫族精心准备许久,就是为了在此山劫杀圣人。
即使杀不得,也要让他伤的更重些,最好落下无法修复的伤痛,永久性地削弱他。
谢衍如此空门大开的时刻,或许千年也未必有一次。巫族大祭司更想不到,除却圣人,还有谁会有一人屠山的能力。
化作黑雾掩盖身形,殷无极在山中游弋,每次擦过巫人身侧,对方都会剑意穿身,连惨叫都不及,就瞬间倒下。
他如入无人之境。
“你左侧的洞穴内,潜伏着二十九人。”谢衍的声音响起。
“都以象形之术藏匿,或与洞穴化为一色,或是幻化草木,捕捉呼吸即可。”
殷无极不动背着的山海剑,剑是正面对敌时使用的,不适合伪装身份清剿时使用。
他无声无息潜入洞穴,并指,模仿圣人剑意。
刹那间,白光大起,一瞬映亮了洞窟。
还未与来者照面,殷无极就杀人如割草,敌人纷纷倒下,血色喷溅在洞壁。
在满洞窟的生息湮灭时,化作黑雾的帝君才睁开眼睛。
幽幽的萤火升腾而起,照出满地被剑意穿透的南疆巫人尸首。
殷无极巡视一圈,确认都死透了,再走向洞窟边码的整整齐齐的瓷罐。他挨个投入正常的灵火,烧毁瓷坛中的蛊虫,让其瞬息化为灰烬。
“这是最后一坛吗?”他都处理完,问道。
谢衍感知了一下,微微颔首:“没了。”
殷无极肢体不由自主,被迫点头,忙用手背拭过脸颊,“知道了。”
谢衍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越界了,是我之过。”他道歉。
殷无极现在与圣人元神共用躯体,算他半个容器。这种不分你我的感觉,更是让他微红脸颊,道:“那去下个地方吧。”
殷无极侧目看了一眼满地尸首,确认都是山海剑意的痕迹,连谢衍都如此认为。
他确实模仿挺像,非是真正的剑意大家,看不出区别。
“没有活物。”谢衍也确认。
殷无极这才放心,转身离开,他笑道:“今日之后,圣人伤重,还能杀尽来犯之敌的传说,足够让人望而却步了吧。”
在他离去后,满地巫人的尸首中,一只没了声息的蛊虫从巫人的衣袖中跌落。
它的复眼之中,短暂地映出死前的一幕:
黑雾中不辨面目的青年,俯身,在装满蛊虫的瓷坛中投下一簇火。毫无疑问,投下的火焰是灵火。
但是,这簇灵火在青年的指尖点燃时,焰心却有一簇黑,好似翻涌的魔气。
不过数息,黑白混杂的火焰逐渐澄清。
雪白清透,没有丝毫魔的特征。
一个时辰后,披着一副少年皮囊、身着紫色南疆大祭司服饰的傀儡,出现在满是血腥味的洞窟中。
“全死光了么?”大祭司叹息,“也没想过这样能杀死谢衍,先行探路而已。”
他俯身,拾起了这枚毫不起眼的蛊虫,读取了信息。
“原来如此……”傀儡的声音,不似少年,而是透着年老的沙哑。
他看着十分震惊,又好似终于明白了什么,嗓子发出磨砂的声音:
“有染……”
“仙魔有染——!”
信息汇回南疆的本体时,这傀儡身形一震,顿时化为纷飞的草木。一具枯朽的人皮落在地上。
……
在黎明到来之前,将攻山之敌屠尽。这本是个极难完成的任务。
可是有帝尊执剑,圣人引路,如砍瓜切菜。
“东南方向,别崖,有三人欲逃亡下山。”
谢衍的神识笼罩整座山峰,他寄身帝尊识海,信息来得比巫人传信的速度还要快。
“杀了。”殷无极身形都未显出,掩在雾中纵情收割。
流淌的黑雾竟如此幽厉,遍布山中,夺人性命在瞬息之间。
神鬼莫测的剑意,不知从何而来,自然无从去防守。雾气可以渗透的地方,无处不在魔君的猎杀范围之内。
“……接下来是藏在树林里的巫人,数量很多。”谢衍提醒。
殷无极笑了,又在树下凝聚成人影。他拂袖,黑雾中盈着血色,道:“聚在一处?正好,省得本座去一个个找了。”
攒聚起来的巫人,为了对抗这几近疯狂的收割,已经摆好了阵型。
他们戒备四周,将力量聚在阵中,试图缚住这游荡的黑雾,将雾中死神捕获在诛仙阵中,看看他的真面目。
黑雾确实如驻守阵边的祭司所愿,踏入阵中。
今夜漆黑的天穹,在诛仙阵光大盛之时……
云破、月来!
漫漫无暇之月下,有莹白的仙人之影,徐徐降落在阵中人的双肩。
月光凝聚成人形,看不清面容轮廓,全身却散发着温柔的灵光,绚烂夺目。
“祂”轻轻伏在玄袍青年的脊背上,环住他的脖颈,轻如无物。
洁净如雪的衣袍在风中飞扬,杳无实体,幻化成四射的光芒。
光明曜曜,皎如月色,却是暗藏的剑光。
玄袍的青年似乎侧耳聆听仙人指路,他面容亦不清晰,却从背后抽出剑。
古朴,锋利,大巧不工,是山海剑!
在看清那破开黑雾阴影的剑是什么的时候,巫人们忽然朔朔颤抖。
是圣人吗?
诛仙阵,传闻可诛仙,但是圣人可诛吗?
谢衍将灵气注入山海剑,如同朦胧月光的元神,在此时幻化出右手,覆在殷无极的手腕处,好似在与他共用一柄长剑。
本尊用剑,本就天下无敌。
遑论帝尊本人,亦是剑中帝君。
“杀。”谢衍的话,简短有力。
明明圣人无甚杀意,却是视来犯者如无物。或许在他眼中,他们早就是一具具尸体。
帝尊拂衣旋身,踩着脆的和纸一样的诛仙阵,右脚用力,轻描淡写地将其踏碎。
“如您所愿,杀。”
一夜血色未尽,直至东方白。
第469章 一曲离歌
歌未尽, 杀声绝。晨光将至。
寻仙殿前门,白相卿抱琴而守, 曲声坚持一夜,早就快顶不住了。
直到最后一批攻山的巫人倒下,他的指尖都快被琴弦勒出血。他回望血满山道,终于支持不住,腿脚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结束了吗?”白相卿心急如焚,想去看看师尊的情况。
他撩起染血的衣摆,小心绕过成堆的蛊虫尸首,直奔师尊住处。
长夜将明未明,殷无极抖落山海剑上的血, 撩起衣衫,踏着尸骨与血铺满的葳蕤山路, 折回寻仙宫近处。
殷无极师从万法之宗谢衍, 亦是阵法大师。结界是他设立的, 本体隐蔽, 外有幻象屏障, 进入者皆会陷入阵法。
结界拦不住主人, 殷无极步履不自觉轻快些许。
早些时候, 圣人元神回归本体, 谢衍尚不适应这种游离感。
他披发赤足,翻身坐起, 忍耐疼痛时, 还在分心思考南疆攻山, 消息从何处泄露,有何用意。
忽然间,无涯剑跌落在他床榻边, 微震。
帝尊将至。
“这么快就结束了?”谢衍心思深重,总是紧绷着,不适宜调养。
确认山上再无巫人气息后,他就被徒弟硬是赶回来休息了。
谢衍轻轻活动滞涩的肢体,稍歇片刻,觉得能动了,才披了件素纱白袍,遮挡穿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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