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走到鹊桥正中心,谢衍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在他前一个身位。
却不料,谢衍被魔君自背后抱住了。
“别崖?”谢衍侧头,声音里有着疑问。
“圣人,我想走一条,不寻常的路。”
说罢,殷无极抱住他的腰,旋转半身,径直带着他向侧面倒下。两人双双坠下鹊桥,向星河暗流底部落去。
第385章 半魔半佛
殷无极抱着谢衍自鹊桥坠下, 两侧却没有风声,更没有坠落的实感。他们如同飘零一叶,洪流从两侧飞速倒退, 他们扎进陆离的光影里, 正如穿过浩瀚星河。
“圣人,时间混乱了。”
殷无极周身时寒时热,四季在此时交错。他附耳在谢衍身边笑,“果然,本座的判断没错,就该不走寻常路。”
谢衍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并非推开他,反倒是懒懒地抬起指尖, 好似在凌空拨动线条。
白色的灵力如水流淌, 世界从多彩变成黑白两色。
在谢衍圈点勾画下,星河抽象成了许多线条, 凌乱地排布出轨迹, 展现世界的本质。那些凌乱的线条被他理顺后,形成波纹, 颜色由浅至深, 然后组成极为奥妙的、唯有大能才能理解的图景。
殷无极只要一“看”, 就能理解:“这是……六千年前的片段……”
殷无极长于毁灭,并不长于涉及空间、时间的术法, 最接近神的谢衍却对此钻研颇深。
谢衍将事物的最本质抽象出来, 旁人看来如天书的凌乱线条,在殷无极的眼中,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许多上古记忆的片段。
“原来如此。”
殷无极还揽着谢衍的腰,把下颌搁在师尊的肩上, 蹭着他的脖颈,似是与他耳语。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又是天道的把戏,祂想要毁灭一切生灵。”
他好似是询问师长的好奇宝宝:“六千年前的灵气充沛,大能辈出,圣人行于大地,明明挺好的,天道若是为了世界的延续,为什么要毁灭一切?”
“凤凰一族若有答案,就不至于一族圣者全部陨落了。”谢衍被他缠着,也不拒绝,只是顺手摸了摸他凑过来的下颌,弯起唇。“帝尊最近是妖兽变多了吗,怎么这么黏人?”
“本座哪有。”殷无极反驳,“明明是师尊的错。”
“为师怎么又错了?”谢衍又接了个锅,已经习惯了,随口反问他蛮不讲理的徒弟。
殷无极理直气壮:“您若不喜欢,本座没事干,怎么偏要变些有的没的,还不是为了讨圣人的欢心,求着圣人给点甜头尝尝。”
“飞升失败、失败……还是失败。”殷无极一眼望过去,就没几个成功的。
谢衍扫过那些抽象的线条,讲故事一般,徐徐道来:“大椿八千岁,毁于雷劫。彭祖久寿,死于老病。大鹏展翅万里,却葬于海涯。真龙欲求通天,天将惩罚,斩龙首,除龙鳞,拔龙爪,封于龙首山下。凤凰欲登仙,被打落墓中,骸骨化林,再难见天日。”
师尊讲故事,殷无极听的津津有味。
墓穴最深处已经不分东南西北,他们降落在一处河流,就当这是河流吧。
殷无极随手捏诀,变化出一叶扁舟,让小舟随波逐流。
谢衍则是斜卧在小舟上,伸手向“河流”中捞起一点碎片,将其化为可以解读的记忆。
“上古巫妖最后一次联合,神鸟辰明逐日。”谢衍将其徐徐铺展开,那是一幅神鸟逐日的场景。
“可惜,失败了。”殷无极撑着船,漫溯过流淌的光。
再仰望天际时,他看见鹊桥之下皆是星河,蓝的、紫的、赤的、光怪陆离,美丽至极。
若这些星星不是一名上古大能的意识碎片的话,他兴许还会更欣赏几分。
谢衍白衣卧船,姿态慵懒又不驯,更有帝尊撑船,他自然能专心地捞感兴趣的碎片。
他袖一拂,指向凭空出现的线条勾勒出的高塔:“那是穷尽当时圣人境之力,造的通天塔。”
这只是一种“概念”,但他知道殷无极听得懂。
“人妖仙魔的大联合吗?”殷无极先是一晒,又道,“不、不对,哪有那么简单。”
谢衍淡淡道:“辰明鸟固然最有希望,但是,毕竟非我族类,当时的人族圣人如何忍得?”
“表面联合,背地拆台的,怕是有不少。”
殷无极似笑非笑:“对圣人而言,魔修,是那个‘非我族类’吗?”
“魔修只是道统。”谢衍阖目,再睁眼时,凛然若神,“人心入魔,才是邪魔。”
“哈哈哈,不愧是谢云霁的答案。”
殷无极似乎也没把答案放在心上,一边听着盘膝而坐的师尊随手拈来故事,与他讲连环画。
“咱们这样,像不像是在别人的意识里划船观景?”殷无极促狭,“多少有点不道德,也不知道这凤凰前辈有没有意见……”
“都死了,能有什么意见。”谢衍冷声道,“吾还没忘了梦中之仇。此番,吾是来翻他的墓,抄他的家的。”
“您好在意啊,不都退出梦境了吗?”殷无极失笑,“我没听错吧,谢云霁也会‘寻仇’?”
“还有游之他们的魂魄。”
“您还把弟子们如常放出去历练,就说明早有后手。”殷无极盘膝坐在他身侧,懒洋洋地托着下颌。
“本座可不觉得,圣人束手无策,比如小游之,您在他身上留了什么术法?”
“聚魂阵,只要没有拘魂术法,一定范围内,身体会主动吸引离体魂魄。”
谢衍语气平稳道:“吾给他们留了三天历练,找不回同伴的魂魄,这届都打不及格,回宗门重修。”
这是由圣人书写的阵法,那个吸力,绝对是杠杠的。
殷无极关心的重点竟不是在这里。他蹙起眉,酸溜溜道:“法阵画哪里了?您又偷偷布置,本座怎么没发现?”
“用朱砂点了一颗痣,化为法阵,就在游之手腕内侧。”谢衍没想到他还能关注这个,解释道。
“本座也要。”殷无极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他开始说瞎话,“本座是很脆弱的,心魔随时都会出现,精神也不稳定,万一心神不稳,不小心弄丢点魂魄什么的,也好有备无患。”
能让魔尊丢魂魄的情况,那必然是他的身体或者自我意识其中一个行将就木了。
谢衍看他信誓旦旦的咒自己,也是无奈:“持续时间也不久,法阵灵力耗尽,自然就消退了。”
“限时的也要,哪有游之有,我没有?这不公平。”
殷无极控诉,“不能因为游之入门时间最短,就给他独一份的,我这个做大师兄的还没有呢。师弟们有的,我合该都有一份才对。当然,我有的,还是得我有独一份的。”
“……好,别闹,给你也画一笔。”谢衍受不住他缠,只得随手幻化出蘸着朱砂的笔。
“画哪儿呢?”殷无极捋开左袖,看了看手腕,上面戴着一串紫檀木佛珠。
他摇头:“不行,手腕的位置不够特殊,也常年被佛珠遮着,不好看。”
他先前是为了表示自己包容,特意建了大慈恩寺。但兴许是杀戮过盛,他时不时去佛前坐坐,还挑了一串佛珠戴上,用檀香熏衣,免得血腥味太重,叫人不喜。
重点是,不能叫谢云霁皱眉不喜。
谢衍端详着眉目含情,面容如画的帝尊,只觉得他家别崖完美无瑕,在哪里添一笔都显得多余。
“别崖,低头。”谢衍思量再三,终于敲定,放低声音。
“您决定画哪里?”
殷无极依言低头。
谢衍撩起他的额发,朱笔落,在他的额头点上一颗朱砂痣。
帝尊本就面容昳丽,如今眉间一点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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