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跪下了,您为什么不放过我……”“幻象”哽咽。
圣人冷冷地看着他,幽暗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因为你,不是真的。”
谢衍拂衣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毫无瑕疵的“幻象”。
他恨透了这种读他心事的劫难。
别崖是他的逆鳞,哪怕是他的劫难幻化出的像,他亦觉得亵渎。
青年面无表情,单手捏住“幻象”的脖颈,重重撂倒在地面。
“幻象”如同被撕扯碎了翅膀的蝴蝶,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这带着禁制的灵气中脱离。
谢衍神态异动,喷薄的怒火在他双瞳里凝聚,伴随格拉一声脆响,他徒手捏碎了“幻象”的脖子。
“幻象”惨叫,很快就抽搐着不动了,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他的面前。
谢衍拂衣起身,白衣无暇,俯瞰着空无一物的暗室。
虚假的血痕褪去,流转的光芒微弱、暗淡,照着他的背影,勾勒出他的绝代孤独。
“别崖,不会下跪,也不会求饶。”
他曲张手指,这双手修长、白皙、稳定。
杀人不见血,只会灰飞烟灭。
谢衍停顿片刻,似是想到什么,微微笑道:“他骄傲着呢,定是不容许我眼中还有旁的事物。情劫的幻象也不行。”
时至今日,情劫还只会变作别崖少年时的模样,作出虚假的模仿。
可是,这“幻象”越是拙劣,越教人生气,他越想见到真正的别崖。
听他说话,欢笑,哪怕是争吵,只要在他身边。
所以,他从无视幻象,到杀死虚影。
谢衍每一次将幻象捏碎,都感受到难以遏制的杀意,从他早就如同冰雪的道心中生长出来。
剔除眼中一切与真正的别崖无关的事物。
圣人秉持着超乎寻常的稳定,谁也不知道,他的本质有多疯癫。
暗室之中,封闭的幽黑双瞳,无法通往圣人难知如阴的心事。
他如此遮蔽情劫对他记忆的读取,当然有代价。
“圣人的修炼结束了吗?猜猜我带回来了什么。”
殷无极早上就跑出去闲逛了,见师尊要修炼,他也只是感慨,师尊“天下第一”的地位,却是时时不懈怠,活该他举世无敌。
此时,他刚刚采茶归来,竹编的簸箕里装着的,正是他天不亮就出门采摘的成果。
他的速度可比茶农快多了,不多时就集了许多。
他打算亲手炒制新茶,作为此次道别的礼物。
殷无极双袖挽起,露出莹润的小臂,正在拣着簸箕里明显的坏叶,满心的欢喜。
谢衍撩起衣摆,从原本紧闭的暗室中走出。
他如圭如璧,从花树下经过时,宽袍大袖,衣带飘飘,正是君子行于陌上,足风流。
昨夜的露水从花枝上坠落,在澄澈的微光中消隐。
殷无极抬手,拂开飘落的花瓣,恍然意识到:“啊,不该在树下挑选的,风一吹,花瓣都混进去了。”
“那就一块炒制。”谢衍走到他身边,抬袖,为他挡住昨夜的风露。
他的双眸原本空空如也,是完全闭锁的心门。
直到,他的视线移到殷无极的脸庞上时。
他的眼睫轻颤,眸底忽然就泛起溪水的涟漪。
似蒙蒙的雨雾,似安静的山泉。
冰雪消融,在涌流。
殷无极也凝视着他的眼睛。
此时,对视也仿佛接吻,胶着也是缠绵的欢爱。
“谢云霁,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殷无极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口热热的,百味杂陈。
师尊待他一向这样温和妥帖,有些时候,甚至会给他一种圣人也会爱人的错觉。
殷无极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想不清楚,他就假装没发现,甚至开始使唤师尊,“谢云霁,帮我看着点。”
说罢,他依次摆好生锅、二青锅、熟锅,精准地控着微火,开始炒青。
谢衍没有看着锅,却侧眸看向他,见他侧脸清隽,见他鬓发被热气蒸腾,他抿起不点而朱的唇……
“师尊。”
……他在说什么,好遥远,听不明白。
视线如同缠绵的丝线,轻滑过帝尊脸庞的每一寸,然后落在正在唤他的唇上。
“谢云霁!”
圣人这才恍然惊醒似的,视线微微凝聚,容纳了情人完整的轮廓。
“什么?”谢衍下意识地应了一句,他按了下眉心,有些烦恼地蹙起眉,“我走神了。”
“……走神?”
殷无极若不是看到他那副发怔的样子,真以为谢衍在和他开个荒谬的玩笑。
他无奈道:“圣人方才那状态,本座若是对你有恶意,百分百能给你来一刀,这都没察觉?”
“谢云霁,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哪里不对?”
谢衍的眼神迅速恢复平静,他又把那浓稠的暗火藏回心门之后,淡淡道:“错觉。”
殷无极平日里喜欢笑闹着说些暧昧的情话,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唇舌含着一颗真心。
要不要赌一把,交出去,去换?
一滴露水落在他的额头,滑落到侧脸,冰凉让他回过神,惊觉方才潜藏的危险。
开什么玩笑,他们之前吵的有多厉害。
等到断了青,晾晒的时候,谢衍仍不走,呆在他身边,用那种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他。
这种视线的触碰,已经让魔君敏感极了。他几乎能察觉谢衍的视线到底落在了哪些地方,如何勾勒轮廓,又在何处流连忘返。
殷无极忍无可忍,“谢云霁,你怎么老盯着我看。”
谢衍克制幻象的方法,就是剔除一切虚假。
让眼底占满本尊的影子,自然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谢衍不能直说情劫相关,只是看着要炸了毛的小狗,抚摸他为行动方便,认真挽起的高马尾。
“帝尊甚美。”他道,“更甚春光三分。”
“又讲些动听的话,本座被圣人骗多了,早就免疫……”
又被他的视线笼罩了,谢云霁这人,真的是……
他不知道,这样的眼神,比情|欲还要放纵么?
谢衍浑然不知这种举动有多缠绵悱恻。
他把眼底填满了帝尊艳绝的容貌时,果然,幻象就不来骚扰他了。
“很困扰?”谢衍的声音温和,但是不知为何,殷无极听出了一丝阴影。
“也不能算是困扰,只是……”
殷无极觉得自己近乎在师尊的视线下赤|裸,好似要被剥开心脏的每一瓣,点检审视,任人宰割。
直到殷无极忍耐不住,落荒而逃时。
谢衍才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的模样,“吓到他了?”
“我,看上去,很不正常?”他看着手掌,依旧纤长稳定,“明明没有变化。”
他不知道,人的血肉在神像内部突然挣动时,到底意味着什么。
欢愉总是持续许久,仙魔两道的至尊背着人搞地下情,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背德,点燃激情。
又是一夜的露水情人,激流的力量填满彼此身体里的灵脉,让每一根力量源泉,都充满丰沛的活力。
临时的纱帐遮掩着情事的痕迹,烛台摇曳,也将纵情忘情藏进背面。
殷无极像是被喂饱了似的,身躯修长柔韧,困倦地蹭到他怀里,闻到梅花的雪香,他安心的很,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他枕着师尊的手臂,看着简朴的天花板,作些离谱的担忧,他道:“谢先生明明那么洁癖……我是不是选的地方不够好,您不喜欢,果然,下次要去找个条件好的地方双修。”
谢衍声音清冽:“有别崖在,其他的不重要。”
又是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话。
不知真假。
殷无极完全不知道的是,在这简朴的帐中,圣人拥着他,像是要把所有风雨都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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