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很不悦,他不喜欢有关天道的印记刻在别崖身上,一点也不。
他不断用手背擦拭他的皮肤,甚至动用了灵气,似乎要强行抹去这个记号。
他的声音也低了些:“这是‘海市蜃楼’对于进入祂领域的猎物的追踪的记号,或许,这并非是在放过他们,而是通过放走单个的诱饵,让他慌不择路时回到族群的聚集地,从而猎食。”
“我们已经封印传送入口,这个痕迹很快就会消失,不会起作用。”
“竟是追索猎物的标志。”
殷无极略一思忖,就知晓其中凶险:“倘若来此地的并非我们,即使逃出海市蜃楼,也会在相应的日期被妖物追上吧?说不定,还会把天外天的妖物带到人群聚集的城池中,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天道异变频繁,违背规律的事情也会发生。
倘若真的驱使妖物袭击城池……他们虽然不想如此猜测,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谢衍随意应了一声,沾了水,似乎不把殷无极身上的印记擦拭干净不罢休。
“很快就掉了。”
殷无极舒展肌骨,觉得被谢衍触碰的地方都要磨红了,发烫发疼。
他侧身睨他,奇道:“您好在意的样子。”
“不能留,天道的印记。”谢衍异样偏执,薄唇紧抿,漆黑的眼眸浓如点墨。
他看着很冷静,不知为何,隐隐有些疯狂的韵味。
殷无极背后一凉,有种在被幽暗未明的存在窥视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可他的背后唯有谢衍。
圣人向来崇尚秩序,冷静理智,怎会做出格的事情呢?
殷无极浮在水中,湖水温凉,他乐观地想着:“他可是谢云霁,他的身边,怎么会危险呢?”
对他而言,谢云霁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他哪怕睡在谢衍的身侧,也不会怀疑,枕边人会趁人之危,那不符合君子的品性。
可他还没想完,谢衍扯着他的衣襟,把他按在了岩石的背面。
谢衍背对着星光时,神情莫辨。
明月也会笼下难言的阴影吗?
殷无极被迫仰望着本该皎洁的明月,看见的,却是一双沉黯如子夜的眼睛。
“陛下最好注意一些。”
谢衍慢条斯理地抚摸着他磨红的那块皮肉,他竟是用灵气,去强行覆盖天道的痕迹。
正如他和天道抢人的决心。
“除了我亲自来,否则,你身上不准留下别的痕迹。伤痕也好,天道的印记也罢,全都不准。”
这会让冷静的圣人,也感到焦躁不安。
殷无极嘶了一声,似乎是觉得痛,又觉得被灵气侵染皮肉,有种难言的舒服。
他笑了:“真霸道啊,谢云霁。”
克制不住的侵略欲。
排他的占有欲。
他又发现了圣人身上的特别之处。
“别崖,为师下手,当然知晓轻重,总不会害你。但以你的命格,倘若被天道暗算……”
谢衍说的很温柔妥帖,浑然看不出他的异样。
但殷无极越觉得危险,越是笑的厉害。
师尊真是会怀柔手段,明明是要做坏事……却还是这样正义凛然。看,谢云霁真是坏透了。
殷无极越发玩味,甚至还懒洋洋地勾住谢衍的腰。
“那就,请圣人为本座留下印记吧。”
说罢,他微微低头,顺从地拨开长发,暴露出颈后白皙的皮肤,像是一张任人涂抹的白纸,又是莹润剔透的玉器。
似乎在引诱他犯下大错。
谢衍久久不动,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但是那股冷酷残忍的气息漫上心头,让他心里的魔潜滋暗长。
他想留下印记,是吻痕也好,勒痕也罢。
他要给予情人什么,爱也好,死也罢。
倘若就此杀了他,他不会再日复一日地承受情劫的折磨,甚至还能勘破红尘,飞升成仙……
别崖甚至能从天道中解脱……
那多好?
“……呵,怎么可能。”谢衍抵着额头,微微冷笑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是愤怒。
他清楚地知道这种念头的异常,这不是他真正的欲望,而是被情劫生造的恶念,是在引导他走向深渊。
这份情感,他压抑了多少年?
百年,还是千年?
爱欲有多浓烈,此时反噬而来的占有欲与杀欲就有多恐怖。
他必须忍耐。
谢衍动了动五指,从钳制弟子的脖颈的动作,到轻轻落在他的肩侧,温柔地扶住他的脊背。
面对殷无极带着试探与玩笑的意味,暴露在他面前的修长脖颈。
最终,他落下的是带着温度的吻,而不是残忍的伤痕。
“哈哈哈哈哈……”殷无极似乎完全窥透了他的心事,弯着唇,笑的酣畅淋漓。
面对吻他脖颈的圣人,殷无极绯色的眼眸炽烈而温柔,抚摸着谢衍的喉结,胸腔愉悦地震动着。
“谢云霁,杀我还是爱我,选一个吧。”
第456章 风雨将至
天元历592年, 北渊洲。
沉寂千年的古战场发生了异变。
北渊洲广袤,有约莫三分之一的疆域,都是杳无人烟的禁区。
有些地带充斥酷寒冰雪, 常人难以在其中生存;
有些则是残存着上古时代留下的遗迹,磁场紊乱, 风暴频频,成为妖物的聚集地, 人不可往。
即使是修为顶尖的大魔涉入, 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帝尊为了魔民安全,在禁区的边缘修建标识, 并调度魔兵戍守。
近日, 边陲巡逻的魔兵回禀,死去的兽骨遗骸在原地成为路标多年,现在却大批失踪。
亦有途径魔修声称,曾见到大雾中游荡的兽群。暴烈嘶吼穿透禁区,浓雾中透出无数幽幽的赤色兽瞳。
在魔修惊恐跌坐的时候, 明瞳消弭, 如同灭灯。
这位死里逃生的魔修口述这段经历的时候, 还感叹:“我都不知道, 这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本该是地方异闻级别。虽然传到魔君案前,却并未作为重点, 而是夹杂在边防魔兵的例行汇报中。
但是,君王向来重视一切与天道有关的情报。
寒夜更重雪,九重天笼罩在一片茫茫中。
室内暖意融融,燃着炭盆。殷无极读完奏折,起身时, 眼前一瞬漆黑。
他双手抵着桌案,脊背弓着,平复喘息,才强撑着不适,将油灯挑亮了些。
“又闹腾了。”这类因为心魔作乱而瞬间漫上的不适,他已经习惯。
殷无极处理政务时从来屏退左右,随手摇铃,唤来宫人,吩咐道:“让陆相进宫一趟。不,不必叫陆机,让将夜来。”
宫人应是,旋即退下。
寒夜铜壶滴漏,蜡烛的幽火摇晃在他绯红的瞳孔中,好似诡谲狰狞的影。
殷无极根据戍边魔兵口述,铺展纸张,蘸取笔墨,将魔兵陈述中提及的几种兽影绘出。
再与他们当年在海底遇到的海兽、前些日子海市蜃楼孕育的妖物比对。
他惊觉,其违背了正常的生理特征。
这些妖物的外形没有特定规律,特征违背生物本能,例如嘴开在腹部、有鳍的同时有翼等,通通违反常理。
“没有种族、血脉、繁衍特征,甚至不像是有魂魄的生灵。”殷无极下了判断。
比起像龙凤及其附生族群那样,依靠正常繁衍发展壮大、血统纯正的“妖族”。
这些妖物,更接近于“熔炉”里随机拼接后“炼成”的。
类似于“海市蜃楼”这样的妖物,是巢穴,亦是熔炉。
“这些东西,什么会出现在北渊古战场?”殷无极思忖。
当年,他返回北渊时,仪仗在风波海坠落。
圣人把他从风波海底捞出来后,两人抵达的陆地,亦是北渊古战场。
当时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细思,或许是海底与古战场之间本就存在空间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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