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更,我便不打扰帝尊歇息。”谢衍把药瓶轻放在他枕边,轻轻避开他的眼睛,不去见他慵睡百花的魔魅风情。“这药也不着急,明日再涂吧。”
谢衍说着,甚至还把微微滑落的锦被替他盖上,遮住他大片裸/露的白皙胸膛,甚至替他把脖颈后的头发也抚平了。
面对沐浴更衣后爬到他床上的绝世美人,眼中是漂亮徒弟卧在他的被中,如同藏在他的怀里,这样隐含暧昧与色/欲的诱惑,谢衍的表现不可谓不君子。
“今日劳累,不打扰帝尊歇息,为师去外间打坐。”谢衍怜他在魔宫睡不好,又见他现在难得睡的香甜,便不欲打扰他,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脖颈,语气温柔关爱,“山中无事,明日可以多睡一会。”
“……打坐?”帝尊的睡意这下子彻底没了,他声音还有些哑,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谢云霁,本座沐浴更衣熏香,专门来给你暖床。你却告诉我,你要去外头打坐?”
似乎是因为情绪失控,殷无极支起身体,微微睁大热烈的赤瞳,任由锦被从身上滑落,微湿的长发紧紧贴在白皙的颈后和赤/裸的肩胛上,流畅的身形,起伏的胸膛,甚至是锦被下若隐若现的人鱼线,都足以让人口干舌燥。
这样侵略性十足的艳色,在半朦胧的帐中如同无往不利的锋刃,足以在一照面时杀死任何人的理智。
可惜他勾引的那个人最是不解风情,却微微侧过脸,阖上眸不去看他,只是道:“先替你上药,然后我去外面,别崖睡得好些。”
“谢云霁,你自己的地盘,你为什么要让?”殷无极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他起身盘坐,双手置于膝弯上,上半身的深红色衣衫松垮着,几乎什么也遮不住,紧致的腰线一览无余,“倒是本座贸然了,爬了圣人的床,竟是把主人也赶了出去,倒是个恶客了。”
“……”谢衍见他低气压之下,却还是端着破碎的骄傲,半晌失言。
殷无极见他沉默,声线都变了,阴阳怪气道:“圣人好洁,魔修身染血腥,圣人帐中自然容不得本座放肆。也是本座的不是,得了一两句暗示,竟是自作多情,以为圣人缺个暖床的情人,便巴巴地凑上来,以为放下自尊与骄傲,便能得圣人青眼,讨到些怜意。”
他低着头,把自己的衣衫拢好,不肯去见他的视线,怕从中见到一丝一毫的怜悯。他越发地难堪,只是垂着眸,讽刺地笑道:“圣人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一心只拿我当亲手抚养大的孩子,予些疼爱怜悯,更是心无旁骛的很。”
“偏是我多情,我低贱,我自甘堕落。魔洲百废待兴,我给不出旁的,又无法动摇圣人心思,就妄图以肉/体关系换得些许好处,拿欲望来勾缠算计圣人,是真是教人嫌恶……”
“……别崖。”谢衍头痛极了。圣人寡言,偏生遇到爱恨分明,性格激烈的帝尊,一句拒绝便教他敏感极了,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并无此意,只是……”
殷无极哪里肯听,翻身下床,踩在自己的靴面上,冷笑一声:“圣人是君子。看不得弟子放浪,非得悖逆伦常、颠倒阴阳、勾引师长……既然如此,本座何必再在微茫山碍圣人的眼?若是圣人认为我私底下来访不合规矩,依旧要逼本座膝行至微茫山朝圣,不如剑下说话。北渊洲形势再难,本座也背着魔修的尊严,可以谈些条件,却是决不能向仙道下跪——”
“想爬我的床的,是魔道帝尊,而非殷别崖,是吗?”谢衍听他冷笑连连,却是抓住他话语中的细线。
他俯身,伸手掰过殷无极秀致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赤眸映着他的脸,跳跃着不屈的烈火。
“帝尊现在三贞九烈有什么用?”谢衍简直是气笑了,他似乎是忍他许久了,每一句话都是锐利的刀,洞悉了他不可言说的心思:“殷别崖,你反省一下你自己,就算天下人不知晓又如何?若你这次来访,是以帝尊的身份来我面前伏低做小,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殷无极一下子哑了火。
“你算计为师,不要紧。有些忙,我乐意帮,有些关爱,我可以给。只要你说一声,其实并不需要你来伏低做小地讨要,我为难你,是要见你能为北渊洲做到什么程度,是在试你。”
谢衍拎着他后颈的衣料,把他重新按回床上,微微倾身,半带威胁地抚摸着他的耳廓:“但是帝尊若是为了换得什么好处,前来我这里,忍辱含羞地讨好逢迎,甚至出卖色相……你到底在做什么?是看不起为师,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师尊。”殷无极完全懵住了,才意识到圣人种种刻意为难后的原因。这亦然是一课,而且是他初登尊位后,令他终生难忘的一课,“我犯错了……”
他太心急了。以至于他心中念着北渊洲,过于急迫地想要打开与仙门交流的道路,试图以私人关系来走捷径,付出代价说服圣人,而谢衍则是在给他划线——这是完全不允许的。
“你是君王,帝骨不能折。”谢衍叹息一声,摸了摸他后脑的墨发,然后由着他翻了身,“你还是没有明白,在你站在北渊洲顶点的时候,你不能对任何人露出软肋,也不能‘求’任何人。尤其是我。”他似笑非笑,“你若要算计我,可以。但是我想不想被你算计,乐不乐意接你的招,可由不得你的意思。想要不受伤,就别轻易把自己交出去。”
“可是,您除了是圣人,还是我的师尊……”殷无极轻轻地将手遮在眼帘前,低声道,“师友深恩,最是难报。您又不会害我……”
“……你不要小瞧自己的价值。”谢衍有心点他一下,教他不要再这样冲动行事。“你的性子孤直,虽然懂了些御人心的道理,但与最顶尖的势力打交道的次数还是太少。你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的时间太早,锋芒外露太过,瞧出了我给你设的坑,却没能打破我的节奏,走出‘来微茫山’这个圈,反而一个劲地往我的陷阱里撞。”
“若我不是你的师尊,只是你的对手。你私底下来微茫山,即便不对外说半分,我就不会因此轻视你,为难你么?”面对红绡帐暖,谢衍却格外冷静,哪怕初时还有些心猿意马,风月情浓,但他始终是圣人。
“若是你能把我逼出微茫山,主动与你约地点正式会面,才算你赢。”
“……师尊,我……”殷无极猛然惊醒,懂得了他言下的深意。
谢衍喜欢他温柔可心的模样。何况,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提出条件,让一道君王轻易地在他面前俯首,做他最听话的情人。
以北渊洲的利益来换他极盛的华年,恣意折取他的君王骨,听上去实在是太诱惑。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若是今天你只是我的别崖,而非心挂一道之兴亡的帝尊……”谢衍俯身,呼吸拂在他的唇齿间。他似乎是笑了,颇有些恣意风流的意味,“面对美人投怀送抱,吾岂会如此不解风情?”
第275章 发乎痴情
圣人常年身处高山之巅, 掌握天下权柄,万花皆过眼,却片片是云烟。
他早已不会为一朵花的盛开停留, 不会为寻访一处幽静的川流而踏入山间。他变得冷清了,也无趣了。
当他把一切都祭献给更至高的理想时,谢衍一度以为, 断情绝欲, 天下为公将会是他的行事准则,无人可以挑战。
直到当年,谢衍第一次从徒弟怀中苏醒过来, 看见他安睡的恬静容颜时, 一切都改变了。
他知道,自己虽有底线,但不多。
若是别崖对他笑了, 有些线还可以往后挪上一挪。若是别崖在他身边纠缠着,只要晃着他的袖子求上一求,再难的事情谢衍都会去办成。
但是涉及仙魔大事, 徒弟不知利害, 敞着软肋凑到他面前, 信他的道德与底线, 却是如雏鸟般扬起稚弱的颈,满心欢喜地看着他,然后无知无觉地等他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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