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信。不过……算了。”尉迟兰不好解释,松开力气,侧过身把竺年搂进怀里,感受到怀中人温驯的姿态,忍不住抱紧,“哥哥抱着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送你出去。”
竺年在他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感觉有点奇怪,主要是两条胳膊没处安放有些别扭,就干脆学着尉迟兰的样子,抱住他。
想到尉迟兰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儿,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有个叔叔还不如没有,感到有些心疼,放在他后背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几下就把怀中紧绷的身体拍得放松柔软。
“哥哥是在撒娇吗?”
“哎哎哎!害羞了也别咬人啊!”
第二天早上,竺年没有提,倒是尉迟兰信守承诺,当着宋淮的面,说道:“陛下见谅,臣先送小王爷出城。”
每天来和竺年套近乎的宋淮目瞪口呆:“你要送他出去?去哪儿?”
尉迟兰没有回答的意思,倒是竺年觉得自己待在宫里,被宋淮像个日常任务那样刷,有些没意思:“表哥不要太想我,顺利的话,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来看你的。”又补充道,“带着二姨夫一起来。二姨还在南泉,你要是想她,咱们一起去南泉也行。”
宋淮:“……”他怎么会认为竺年和他立场相同,可以合作的?
他看着尉迟兰对竺年护着的劲儿,目送两人乘坐马车离开,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不是竺年以色侍人,在尉迟兰身边苟活性命;而是尉迟兰色令智昏,把北境尉迟的家业交给了竺年?
或者是尉迟兰以色侍人,想借竺年除去尉迟邑,掌握整个尉迟家族?
宋淮的脑海中一会儿是竺年的脸,一会儿又是尉迟兰的脸,竟然不好分辨两个人哪个是“色”。
他忍不住想,若是这两个人都安安分分,那将来在朝中若是有这么两个人在,必然赏心悦目,比那些皱皮老橘子好看多了。
可惜。
也不知道施闲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军不过是擅长水战而已,怎么可能打得过禁军?
这么多天,就是用人命填,也能出结果了。
再不济,春天也不远。到时候阳海骑一来,什么尉迟兰也好,施闲也罢,都得乖乖拱手。
啊,他到时候该怎么处置尉迟兰和竺年?
不如让他们学学唱歌跳舞,也算不浪费那两张脸。
亏得两人不知道宋淮在想什么,不然立刻就得回去让他自己唱歌跳舞。
冬天寒冷,车厢的帘子格外厚实,完全不透光,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走到哪里。
外面也听不太到人声,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冷不出门,还是不让出门。
马车的车厢不算宽敞,只在一个角落安装了一个卡槽,嵌了一支蜡烛。
火光时明时暗,晃得竺年眼睛疼,干脆闭上眼睛靠在尉迟兰怀里。
他到底病刚好,精神明显没有以前足,容易感到困。
刚才还在跟他说什么东西放哪里的尉迟兰,顺手就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到了我再叫你起来。”
竺年养病的这些天,两个人已经习惯这么亲密,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感觉就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就被一丝冷风冻了个哆嗦。
身边尉迟兰正和车夫透过前头的小帘子说话,见他动了动,就说道:“过会儿就到了。”
“嗯。”
马车里依旧昏暗,竺年觉得自己越睡越困,刚想继续睡,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出门是一家开在大道边的小食店,给过往旅客卖些茶水,也卖一些简单的饭食。
比一些茶棚要体面一些,正经是一间屋子,里面还盘了矮炕,烧得不算太暖,但是比外面冰天雪地已经要好得多。
竺年看了一眼小地图,才发现这里已经算是京县的地盘。
他们刚坐下不多久,就又有一群人进来,大概是一个小商队,十来个人,进来就直接往矮炕上一坐,喊:“真难得这儿还能找到一家开的店!”又对老板叫道,“店家,你这儿晚上能留宿不?”
小食店就是一家夫妻店。
丈夫三十许人,在外面招待客人,没人的时候就去厨房帮忙做点力气活。妻子多数在厨房里,听声音里面还有两个孩童。
丈夫刚进去跟妻子说完竺年他们点的食物,听到来了客人,急急出来,笑答:“客人们要是不嫌弃,倒是能睡这店里的炕。”
现在是最寒冷的月份,之前东风号给人盘炕的时候,还有许多人不以为然,现在已经悔之莫及。
倒也不是说不能盘炕,而是现在东风号的订单已经爆了。若是真的按照时间来排,得排到明年夏天。
也有人跟着偷师。
盘炕的手艺并不难,有点基础的一看就会,依葫芦画瓢能盖个差不多的。
但就出问题了。有烧得太旺,把人给烫伤了的;有搞不清烟道,堵了的;最多的是耐火砖的质量不过关,就用的普通砖,直接烧爆掉的。
出了事故之后,东风号的订单就更多了。
这边店家是早早下的订单。这个冬天,就看着这炕留宿的客人,已经让他把盘炕的钱赚回来还有多了。
现在听他们这么问,熟练地报了价格,算上烧炕额外需要的柴火钱,和普通住店差不多。
商队也不计较,一般的客栈确实要比这么个小食店要好,但耐不住没有火炕,光靠着一两个火盆,一个晚上也没什么热气。
竺年觉得有些奇怪,往外看了看天色。
外面在下雪,天空阴沉沉的,也不好说究竟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辰了?”难道他一觉睡到了傍晚?这都到住店的时间了?
“才巳时刚过呢。”
两人挨着轻声细语,边上突然传来一声轻浮地笑:“嘿,瞧瞧,两兔儿爷!”
竺年皱了皱眉,并没有意识到兔儿爷说的是自己和尉迟兰,只是觉得这人说话的调子让人十分恶心。
商队里的其他人跟着起哄:“真的假的?给我看看!”
“听说京城的兔儿爷比姑娘还水灵,也不知道是真的假……呃!”
眼看着话题直奔下三路去,突然一根筷子就戳到了他的眉心。
没碰上,却让他感到眉心一阵刺痛。
围在一起的一共有五个人。
没有一个人看清楚这根筷子是怎么戳过来的。
商人们走南闯北,擅于察言观色,顿时就知道自己是踢到铁板了。
商队中的一个年级最长的,这时候走过来训斥了他们几句:“哎!你们怎么说话的?还不跟客人道歉?”又对竺年和尉迟兰抱拳道歉,“两位客人,家中弟子无状,冒犯了两位。这顿饭,算在我的头上,就当是给两位赔个不是。”
说着,他又从挑进来装货物的箩筐里,拿出两袋东西,放在桌上:“两袋老家的果脯,不值什么,请两位尝个鲜。”
袋子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显然分量不轻。
几个被吓着的年轻商人跟着道了歉,模样竟然还算诚恳。
竺年一直盯着他们看,等他们回到位置上,才打开袋子:“柿饼呀~”
一个个不太规则的扁圆饼子,覆盖着厚厚的白霜,龟裂的缝隙中露出一点橙黄。
他说的是高兴,手却没有去碰,更不想吃。
尉迟兰就替他把柿饼收好,一边说:“马上就吃饭了,等会儿再吃。”
年长的商人就笑呵呵地说道:“小哥儿知道柿饼?”
“知道呀~只要是好吃的东西我都知道。”
尉迟兰看竺年笑眯眯地和商队搭上话,没几句就聊得火热,双方还互相说了几句“家乡话”。一个说的西州话,一个说的沃州话,也不知道算是哪个家乡。
店家夫妻像是完全没听到店里发生的争执,端着竺年他们的热粥出来。
粥熬得火候很足,但是这种真·全谷物的食物,在有选择的情况下,竺年不太想入口,就喝了两口热汤。
没一会儿,两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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